“如何?”李夫人眼珠一转,从身旁只在哭的丈夫手中抢过账本,“医馆若能做出补偿,我们便不多计较!还请医馆付清老人的医药费、丧葬费十金,另加误工费两千钱、茶水费一千钱、抚慰费五十金……”
听她一项一项念着,陆宸神情还未有何变化,外面的苏凛却看不下去了,暗骂一声:“我还道她没脑子,原来打的是这主意!”说着便活动手腕,想挤开人群进去,叶晞忙拉住他:“别急,你看。”
原来叶晞除了关注这几人,也暗暗观察着白衣青年,见他虽站在陆宸身后,却只默不作声地看着,未有何言语。她低声道:“我哥哥是医馆客人,陆宸姐姐没让他帮忙,想必医馆之事不愿旁人插手,你我上前反而不好。不如先等等,若冲突激化再出面也不迟。”
苏凛点头,按下怒火静观局势。等李夫人念完,陆宸平静道:“如此,便请往官府报备罢,医馆定按官府所判行事。”
她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提出公了,惊道:“你……你威胁我?”
“医馆事务繁忙,李夫人请回罢。”陆宸对人群稍鞠一躬,转身便走。
“等等,没赔钱不许走!”李夫人忙叫,见对方脚步不停,回头对家族人喊道,“快拦住她!”
几个男人便持着刀棍一拥而上,学徒们阻拦不住,眼见一根木棍就要落在陆宸身上,白衣青年上前一步,徒手将凶器夺过,再迅速往另几人掌握处轻点几下,将刀棍尽数挑落。陆宸目不斜视,径直往内院去,他扔了木棍,一言不发地跟上。
人群哗然。
苏凛与叶晞对视一眼,皆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他低声道:“你看清了么?那是——”
“剑法。”她眸中闪着灵光。
人群还在吵闹,一阵马蹄从街头往此处赶来,一队官服青年勒马停在人群前,为首的官兵举令牌喝道:“我乃烟城治安军,尔等无端占用街道,按律当拘!”
人群大惊,纷纷哭喊求情,治安军道:“念尔初犯,处口头警告并收缴器械,还不速速离去?”
众人忙不迭言谢,扔了刀剑棍棒便一哄而散,门前顿时只剩叶晞二人。治安军收了器械,因见他二人未着孝服,便不多盘问,纵马离去。
叶晞与苏凛走进医馆,问学徒要了白衣青年方位,进内院找见了他。他正坐在诊室外长椅看书,见两人似有话说,起身将他们引至了稍远处,微笑道:“宸在诊病,不便打扰。”
叶晞微笑点头,随口问道:“这类医闹平日多么?”
“偶有发生。医馆各色人等往来颇多,两位见笑了。”
苏凛笑道:“方才幸得兄台出手,不然陆宸姑娘还不知如何呢。”
白衣青年微笑不答。他又道:“兄台似是用剑的高手,不知可否切磋一番?”
白衣青年道:“我不过随手比划,并不会用剑。”
苏凛道:“我观兄台招式,速度、力道、时机皆掌控得十分精准,不似随意出手。叶晞姑娘恰带了剑,不如借与兄台一试?”
叶晞便解了千息奉上,白衣青年却不受:“我本常人,勿辱没了宝剑。”
“宝剑寻名士,公子但试无妨。”叶晞微笑道。
白衣青年仍不接,她心思微动,拔剑便朝他刺去。他双眸一紧,足尖点地,身体贴着剑尖急退,叶晞翻转剑身横挥,他往后一仰,堪堪避过剑光。她又转了攻势出剑,剑招轻巧敏捷,白衣青年折身腾挪,身姿亦灵巧飘逸。如此试了十数招,竟不能压他分毫。
又一剑刺来,他错开剑锋闪至她身后,抬手握住她右腕,另一只手将她左臂钳住。她欲反身还击,双手却动弹不得,只好松了力道,白衣青年随即松手,后退一步道:“得罪了。”
“无端进攻,又技不如人,该道歉的是我。”叶晞收剑入鞘,微笑道,“我的剑招,公子可熟悉么?”
白衣青年不解。
她看着他双眼,缓缓道:“此招正是叶门剑法,亦是——你方才施展的剑法。”
听见“叶门”二字,苏凛眼神微动,立在一旁静观。白衣青年皱眉道:“我不知叶门,更不会用剑,叶姑娘惊疑太过。”
叶晞笃定道:“我自叶门出身,如何不能分辨?且你方才空手赢我剑招,常人断不会有如此身手。”
他躲过她眼神,垂眸不语。她上前一步,颤声道:“哥哥,跟我回家罢,父亲母亲都很想念你。”
他仍旧沉默不语。两人对面而立,一个目光灼灼,一个眼神闪躲,竟是相顾无言。诊室门忽然开了,陆宸退出房门,对紧跟在后的学徒嘱咐道:“病人家境贫寒,你与账房说一声,费用能免则免罢。”
学徒应下,自去账房了。她立在檐下往三人方向望来,白衣青年便对叶晞道:“姑娘……许是记错了,我并不认得你。医馆事务还需我打理,便不多陪了。”
叶晞万千话语堵在心头,却不能发一言,只立在原地直直望着他,眸中含泪。苏凛上前道:“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来拜访罢。”
白衣青年点头,转身朝陆宸方向行去。苏凛低声道:“走罢。”
她握紧千息,缓了片刻才点点头,拭去眼中残泪,随他离了医馆。
路上仍是无言,苏凛有意逗她开心,又是说笑话又是买小玩意儿,哄了半日才令她破涕为笑:“多谢你费心,我一定安置好情绪。”
苏凛笑道:“很对。我观你哥哥性子清冷,想必要费些精力方能打动,你我需照料好身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