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悟了。
周芬芳有些动容。
当然,周芬芳不是被功德佛的这番话动容的。
而是被功德佛这番话背后所蕴含的牺牲动容的。
周芬芳提醒道:“你要知道,这样一来,你就只能活这一世了。”
功德佛沉默片刻,然后洒然一笑:“只要佛能长存,贫僧何惜此身?”
顿了顿,面对神情复杂的周芬芳,功德佛幽幽道:“也许周施主不相信,但是引斗战入陷阱的时候,贫僧是真的认为,一切为了佛,一切都是为佛好。”
现在,祂后悔了。
不应该把徒儿的命运,交到其他人手上。
不应该把佛的定义,交到其他人手上。
若自己有实力,又何须假手他人?
只能活一世又如何?
只能活百岁又如何?
“贫僧是一个求佛者。”
“贫僧曾经很相信一句话——朝闻佛,夕死可矣。”
“贫僧是真佛,不是假和尚,更不是贪慕荣华的所谓御弟。”
“阿!弥!陀!佛1
“我佛,慈悲1
功德佛闭上眼睛,笼罩在佛光当中,佛法修为,在突飞猛进。
周芬芳整肃了一下衣冠,神情肃然的向功德佛行了一礼。
求道者,她都是认可的。
功德佛之前在她看来,走了捷径,是她不耻的小人。
现在来看,魏君的判断是对的。
功德佛不是一个坏人。
先前可能只是因为蠢。
以及,弱。
弱小,本就是原罪。
所以,功德佛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先要从改变自身实力开始。
一个拥有通天彻地武力值的功德佛。
周芬芳想了想那种场景,还真的有点期待。
“周施主,佛主的封印想要解除十分麻烦,我需要准备一天,明日此时,你再来我这里。”功德佛道。
周芬芳点头道:“没问题,如果你反悔的话,后果你明白的。”
功德佛轻笑道:“我佛在上,贫僧佛心坚定,虽死不悔。”
“希望如此。”
周芬芳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后,功德佛缓缓开口:“出来吧。”
啪!
啪!
啪!
掌声响了起来。
下一刻,一个头戴皇冠的男子,出现在了房间当中。
他笑着道:“御弟果然是御弟,完全把周芬芳玩弄于鼓掌之中,看来她真的信了。”
功德佛看了此人一眼,淡淡道:“我没有骗她,我是认真的。我本就是一个求佛者,荣华富贵非我所愿,所谓御弟,于贫僧而言甚至不如信佛者一句真心实意的感谢。这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
能喊功德佛“御弟”的,在西大陆当然只有一人,也就是西大陆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西大陆的皇帝陛下。
简称西皇。
面对功德佛的回答,西皇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迅速接受了这件事。
“御弟不至于在此时此刻骗我,看来御弟是真的觉醒了佛心,倒是寡人小看了御弟。”
功德佛沉声道:“我也小看了你,没想到你不仅愿意主动释放姬长空他们,更是在周芬芳来之前,就主动劝我去释放斗战佛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西皇大笑:“寡人想的当然是无上霸业。”
“斗战出来,你所有的霸业都会成空。”功德佛提醒道。
西皇笑着摆了摆手:“御弟此言差矣,斗战佛破封而出之后,最仇恨的一定是佛门,其次是神山。以斗战佛的性格和过往的行事风格来看,祂最不会动手的就是平民百姓,而寡人和寡人的子民,就是平民百姓。所以,我们和斗战佛毫无冲突。”
功德佛无法反驳。
“寡人的目标也根本不是斗战佛,斗战佛的存在,寡人欢迎之至。”西皇道:“如果可以,寡人甚至想封斗战佛一个护国大元帅,只要斗战佛愿意。”
功德佛缓缓道:“贫僧明白了,你想颠覆神权统治,让皇权彻底压倒神权。”
“错了。”
西皇声音低沉下来,轻笑道:“御弟,你又小看了寡人,寡人想要的,不仅仅是压倒神权,而是一统天下。”
功德佛沉默不语。
西皇淡然道:“寡人和御弟的约定永远有效,御弟不必担心。至于寡人的谋算,也不会损害佛门的利益。御弟尽管去放斗战佛出来,后面的事情,就都是寡人的事情了。寡人要做的,就是让这漫天神佛,全都烟消云散。”
顿了顿,西皇声音转冷,杀气森然:“凭什么漫天神佛能高高在上?他们还真以为寡人是任凭他们拿捏的棋子了?御弟,这次你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戏。”
功德佛不知道西皇到底在谋划什么。
祂也不想知道。
因为按照祂为佛门规划的未来,祂和西皇是没有冲突的。
祂相信像西皇这样雄才伟略的帝王,能容得下不挑战皇权的信仰。
所以,祂不介意和西皇合作。
反正,祂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万佛之主的行为和选择,让功德佛十分失望。
“贫僧只有一言,希望陛下能听进去。”
“御弟请说。”西皇看向功德佛。
功德佛道:“众生皆苦,望陛下少造杀孽。宏图霸业,到头来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西皇哈哈大笑。
“御弟,你还是去求佛吧,宏图霸业,你根本不懂。何为霸业?霸业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霸业从不是虚妄,一场空只不过是失败者的安慰之言罢了。而寡人,不会做那个失败者,也不需要自我安慰。”
功德佛再次长叹一声。
众生皆苦。
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这些霸主,总是幻想着他们的宏图霸业。
若是天下人人皆信佛,也许,便没有了这些纷争。
想到此处,功德佛的佛心愈发坚定。
大乾在行动。
西大陆在行动。
神君在行动。
佛门在行动。
神后,也在行动。
神后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当魏君这边敲定了大乾接下来的计划之后,魏君只担心一件事——尘珈有危险。
对付神后这种强敌,任何的侥幸都不应该存在。
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神后的失误上,而是应该提前想好一切的应对计划。
所以现在,尘珈就应该把前提条件设定为神后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应该如何应对。
对此,尘珈难以避免的选择了当鸵鸟。
“魏兄,我们的反攻计划一共也只有几天时间,神后纵然怀疑我,也不至于这么快,我不用这么谨慎吧?”
魏君看着抱着侥幸心理的尘珈,摇了摇头。
“奉先啊奉先,你的武道天赋的确天下无双,但你确实不能谋天下,更不能争天下。”
卧底的能力,和谋天下的能力,不在一个层面。
魏君早就知道这一点。
前世魏君看了不知道多少谍战片,谍战片里的主角,看上去能文能武,甚至堪称无所不能,可以化解所有的难题。
所以多看几集,多看几部谍战片之后,很多观众甚至会下意识的产生一种错觉:
这些我军潜伏的卧底这么牛逼,不当国家领导人真是可惜了。
然而,小聪明和大智慧,从来都不是划等号的。
无论这些卧底在谍战片里表现的有多聪明,他们着眼的始终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他们的世界和眼光都太小了。
而想要谋天下,靠卧底,甚至都不是主要途径,只不过是一场庞大战局中的一些小插曲。
尘珈的能力和智商都没有问题。
不过到了决战的层面,他的视野不够开阔。
应付的敌人也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
就好像你不会奢望一个我军潜伏的卧底去对付常校长一样。
那不是他们该干的事情。
也不是他们的任务。
“尘兄,其实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神后现在是不可能放松警惕的,决战将至,甚至决战已至。神后不是鸵鸟,更不可能等我们做好准备去收割她的性命。所以,在我们没有动手之前,我们要麻痹她,让她放松警惕,甚至我们要做好万一失败,怎么反杀她的准备。”
尘珈一脸懵逼。
“魏兄,需要这样吗?”
“当然需要,不过这不是你这种卧底该干的事情,术业有专攻,你做你最擅长的领域即可。”魏君道。
尘珈:“我应该做什么?”
魏君果断道:“去向神后坦白。”
尘珈小小的眼睛中闪烁着大大的疑惑。
他是真的不懂。
魏君给他解释了原因。
“想要麻痹对手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对手发现一部分破绽,这样对手就会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从而放弃其他方面的探查。”魏君道:“不要把一切都伪装的太完美,完美本身就是巨大的破绽。”
尘珈懂了:“魏兄你是说,我们应该让神后发现我们的谋划?但是这样一来,我们还怎么掀翻神后?”
“不是让神后发现我们的谋划,只是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神后。”魏君道:“你有足够的理由背叛,多方下注,这样无论神后是赢是输,你都赢家通吃。”
尘珈没有怀疑魏君怀疑他的人品。
他对魏君的人品和节操是从不怀疑的。
他只是有些担心。
“魏兄,你的意思是我知道的很少?”
“当然,大乾一国的命运,自然不能交到你的手上。”魏君道:“也不会交到任何人手上,我们都是各司其职,其实我也不知晓全部的计划。那么多人杰,都有各自的手段,都在为国家拼命,奇迹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
“如果没有奇迹呢?”尘珈问道。
魏君回答的十分坦然:“没有奇迹是大概率事件,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不常见。没有奇迹,那就接受失败,没有其他办法。只要拼尽全力,做到无怨无悔就行了,反正最后还有我托底呢。”
“魏兄你托底?”
魏君笑了:“怎么?信不过我?”
尘珈摇头道:“不是信不过魏兄你的真诚,主要是我担心魏兄你的能力。”
“放心,我赢了,你们怎么都能赢。我输了,就什么都管不到了,而且你们估计怎么折腾都会输。”魏君洒脱道:“所以,根本用不着担心这个,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魏君说的有些绕,但是尘珈基本听懂了。
而且,对于魏君的人品,尘珈确实是绝对信任的。
所以他接受了魏君的提议。
他最后确认道:“把我知晓的全部向神后坦白?”
魏君又耐心的向尘珈解释了一下,不然他担心尘珈会出于好意,故意截留一些信息,从而给他本人带去危险。
好心很容易就变成坏事,这方面魏君见的太多了,不得不防。
“全部坦白,这是必要的。”魏君耐心解释道:“这样做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即便你不说,神后也未必不知道。我们不能确定大乾高层有没有神后的人,以及包括儒家、皇族,他们会不会倒向神后?尘兄你能做好你自己,但是我们管不住其他高层的心。”
尘珈瞬间动容:“有道理,儒家高层之前受沙未指使,他们全都是沙未党,神后好像也是听沙未指挥,所以他们真的有可能暗通款曲。魏兄,大乾高层商量这些事情的时候,难道没有避开儒家吗?”
“避开了,但是很难完全避开。”魏君解释道:“儒家也好,皇族也罢,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乾高层开会,不可能只局限在少部分人。这样一来,秘密就不会是秘密。还是那句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对手大意上,要尽可能的把对手想象的更厉害一点。”
“我明白了。”
尘珈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而且他认同魏君的观点,儒家和皇族恐怕真的会向神后投诚。
尤其是儒家。
不得不防。
他不能让儒家成为神后在大乾内部的钉子。
他需要得到神后的信任,将这些大乾内部的反对派全都一网打荆
想到此处,尘珈开始紧张起来。
不过适度的紧张,并不全是坏事。
“魏兄,我这就去向神后报告。”
“去吧。”魏君点头道:“不要隐瞒,该说的都可以说,比如你和西大陆的关系,甚至你和大乾的关系。然后,适度的表达一下野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神后神君这种枭雄,是不会介意手下三心二意野心勃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