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此刻天上艳阳高照,但脚下的积雪却不断地散发着寒气,北风更是刺骨,这些人养尊处优惯了的,哪会在这里苦等,一个个纷纷回到马车避风。
山门前,却开始陆陆续续出现许多衣着简陋,挎着装有香烛、香油的竹篮的百姓。
苦渡寺不接待香客,唯有今日,所有人都可以进去烧一炷香,只是山下被官兵封锁,信徒大多都被拦在了山下,唯有本就住在山上的,才能抄小路攀山而来。
虽然一路艰辛,却都面露欣喜,一脸虔诚。
这会儿顾瑶琴也随着妇人一起,登上一辆马车。
她扶着妇人坐下,又亲手为她的手炉添了些银霜炭,笑道:“公主也累了半日了,闭上眼睛歇歇吧。我会替您仔细盯着,绝不让您错过第一炷香!”
妇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叫我什么?”
顾瑶琴吐吐舌头,道:“是我错了,表姑姑!”
“公主”笑了笑,神色很快又淡了下来,索然道:“我又不信这个,第一炷香第二炷香的,有什么关系?”
顾瑶琴讶然道:“表姑姑既然不信这个,那为什么还要……”
这位长公主殿下的性子,最是清高冷傲,对这样的热闹闲来不感兴趣,可今天却一早过来,在寺门冒着寒风等那些和尚们等了这么久,末了又继续在门口等着他们开寺门,好进去烧香——若不是因为虔诚,那是为了什么?
长公主靠在车壁上,神色淡淡:“我来,自然有来的道理。”
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顾瑶琴也不敢纠缠,倒上两盏热茶后,在她面前坐下。
长公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微微皱眉,虽茶是好茶,水是好水,但因煮的太久,失了韵味,只能勉强入口——糟蹋了。
她的这位“侄女儿”,虽然聪慧过人,可惜除了诗词一道,其他都只是平平,便是偶尔因心思巧妙,令人眼前一亮,但实则未得精髓。
不过女儿家家的,也不必要求太高。
她随意喝了两口便放下,问道:“你去过苦度寺,感觉如何?”
顾瑶琴道:“苦度寺当然很好,寺庙修建的古拙大气,有一种宏大旷达之美,让人见了,仿佛时光错乱,回到了千年之前一般。可就是山太高,路又难走,爬上去累的我腿肚子都发抖。
“寺里的大师也很好,小和尚也可爱,就是……反正都很好。”
长公主不悦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个破毛病,凡事吞吞吐吐,遮遮掩掩!”
顾瑶琴知道这位公主性子向来直爽,见不得人绕着弯儿的说话,忙解释道:“真没什么,大师们都很好,就是……脾气稍微大了点儿。”
长公主微微皱眉,和尚和脾气大三个字放在一起,怎么听怎么别扭,但顾瑶琴既不肯说,她也就没再细问,又道:“那位度海大师的衣钵弟子,名叫云起的,你也见过了吧,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见过了,还吓了一大跳呢,他嘛……”顾瑶琴眨眨眼,顽皮尽显,道:“不告诉您!反正他的样子您绝对想不到就是了!”
公主摇头,对她卖的关子不置可否,道:“我在京城,便听说他道行精深,卦准如神,可是真的?”
顾瑶琴道:“我在山上呆的时间短,没见过他起卦。不过我听莫急小和尚提过一次,好像是说算到后面还会下雪,然后过了几天果然就下雪了!可见道行精深是没错的。”
公主噗嗤一声失笑:“这就道行精深了?果然是个小白痴!我还说明儿会刮风呢,我是不是也成神算了?”
顾瑶琴茫然“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讪讪笑了,过了一阵,又悄声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个笑话来,表姑姑,我讲给你听吧!”
公主笑道:“好啊!”
顾瑶琴干咳一声,正色道:“话说,有三个书生结伴上京赶考,听说有个算命先生卦准如神,便去找他算算,看自己能不能高中。”
公主听到“卦准如神”四个字,便先笑了,顾瑶琴抿嘴一笑,绘声绘色道:“结果算命先生对他们举起一根手指,含笑不语。
“书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离开。算命先生的徒儿便问:‘师傅,一根手指,是说只有一个人能考上?’
“算命先生摇头道:‘如果一个考上,那就是一个中,如果两个考上,就是一个不中,如果一个都没考上,就是一个都不中,如……’”
话没说完,公主已经笑得不能自已,道:“你啊你啊!真是个促狭鬼!”
正谈笑间,车下传来侍女的声音:“公主,寺门开了。”
公主敛去笑意,神色恢复淡然,道:“这些和尚倒还利索。”
顾瑶琴掀开车帘看了眼,道:“啊呀,被大表哥抢先了!表姑姑,要不我去拦住他,让表姑姑先进去?啊,那几个小和尚怎么回事?”
又道:“这些大师怎么回事?在苦度寺的时候,就曾把四表哥、七表哥还有我给撵出寺,现在又拦着不许大表哥进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