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玉没有退后,只是维持着仅仅几寸的距离,一双湿润的眼眸带着欲说还休的挣扎,苦恼而忧虑的注视着眼前之人。指尖无意识的在她线条妩媚而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滑动,呼吸已轻轻吹拂在她脸上,毫不遮掩的露出贪恋之情。
距离太近了,秦红药觉得自己一眨眼睫毛便能刷过她的脸,近到眼前都有些失焦,但半分都不愿动弹,生怕打扰了面前的人,让她好不容易流露出的柔情又退缩回去。却不料萧白玉身子又倾过几分,两人的鼻尖若有若无的隔着一层空气,这下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不会是要吻过来吧,这个念头刚一动,视线就陷入了一片模糊,嘴唇便贴上了另一人的温度。那轻薄微凉的唇瓣覆在饱满的红唇上,秦红药睁大眼睛,望见了萧白玉轻蹙的眉头,压抑而忧郁,似是盼望至极又拼命克制。
她的神情依旧清清冷冷,唇瓣却在摩擦间腾起热度,秦红药将她脸上表情望了又望,才迟疑的伸出双手探上她的脊背,手指抚上她凸起的蝴蝶骨,骨骼纤细而清朗,指尖一寸寸摸索着,蜻蜓点水的掠过脊骨,想要用力按下去却又怕戳碎这场美梦。
是否她早已葬身在密道中深不见底的潮水中,如今的这一幕只是濒死前的最后妄想,秦红药还想再多触碰一下她的身体,确认这份真实感,腰间却忽然一紧,萧白玉箍着她腰腹的手臂用上了力,唇瓣重重碾过,双眉蹙的更深。似是在责怪她的走神,牙齿轻轻咬住她的下唇,微微一扯,又即刻再吻上去,沿着她的唇线细细啄磨。
从未想过萧白玉的身体也会这般热起来,贴在她身上驱走了落水的寒意,口鼻间尽是她的淡淡冷香,长天大地都似一盏倒扣过来的金钟罩,将她们两人笼罩在一起,只有这么两个人是活着的,而其他的万籁皆俱寂。
可在这沉寂下来的天地间,耳畔又分明的听见唇瓣辗转摩擦的细碎声,脊背陡然窜上一阵麻痹感,带着热度和酸痒流进四肢百骸中,秦红药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却又分明盼望着,只能在好似饮醉般的沉溺感中抱紧怀中的人,由她一遍遍研磨过更为鲜艳的红唇,柔软的触感似是磨进心中,心脏的软肉被揪紧又松开,将她唇瓣的轮廓深深刻进心底。
好像是感受到她的急迫,火热的唇上忽然滑过一丝凉意,丝丝水气在唇间磨碎,转瞬又覆上更多湿润。秦红药浑身一震,她明白那是什么,双唇颤栗着,一时忘了回吻。萧白玉舌尖轻点着她的唇瓣,似是过路的旅人轻扣门扉,询问着是否可借住一宿,但她又抛弃了旅人的礼貌,带着几分强硬挤进唇间,细腻而毫不迟疑。
牙关被推开,感受到她倔强又坚定的侵入,原来这般安静而清丽的女子也蕴藏着一碰就会灼烧起来的欲望,秦红药模糊的想着,牙齿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又怕咬到她舌头再度轻启。那舌尖得了允许,便贴住柔软甜腻的内壁细细摩擦起来,研磨出似是要把人融化的热度。
秦红药闭住双眸,双手揽住了她的脖颈,就着依偎的姿势仰头与她接吻,萧白玉从她脸侧抚下,虽也有情不自禁的抚摸到肩头,但始终没有再下一步,只全身心的在她口中搅动出水声,同另一条软舌纠缠碰撞,力道之大带上了破而后立的义无反顾。
秦红药在她唇上尝到了破釜沉舟的坚定滋味,悲凉雄壮而令人沉醉,她似是明白了什么,双臂更紧的搂住了心上人,引着她舌尖往更深处探进,想要她领略到自己的所有,也想要拥有她的全部,占有与被占有何时区分的清,每一份心情都是想要两人从此纠缠交融,再不分离。
但她怎会不理解萧白玉的心思,便将这份美丽到绝望的心情一并融进吻中,如同亲手将自己生命燃烧起来,把这一吻全然烙印在心中,永世不忘。恍若衣上点血的牡丹与凌霜傲雪的冬梅相依相偎,连理交枝,死死向往。
两人气力都所剩无几,气息已尽不得不分开时都是吁吁而喘,萧白玉如清风明月的清澈双眸也朦胧了起来,恍惚的望着唇间扯出的长长银丝,那丝拉到极致时在空中紧绷的微微一晃,再从中猝然断裂,没进空气中不见踪影。
萧白玉探手抚上秦红药的双唇,触手火烫,昭示着自己怎样用力吻过,带着不移魂不离弃的信念,深深的吻过她。手指擦净她嘴角溢出的津液,微微一笑,带着不得不承认的淡淡苦涩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秦红药望着她脸上的笑意沉默,萧白玉的手指落在她唇上,也像是阻止她开口般轻按住她的双唇。其实不必这样,她也不会开口说什么,有时她仰赖自己的机警聪慧活命,有时她又如此痛恨自己知晓人心,倘若她不知道看不透,是否会更加沉醉在这个吻中,也觉此生得此一遭已再无遗憾。
萧白玉依旧笑着,目光在她脸上缓慢的徘徊,描摹着她生的如此妖娆优美的脸庞,将每一寸都镌刻在心底,继续道:“你同我也是一般,对么。”
秦红药不言不语,知道她也并非需要自己的回答,只是她的目光太过温柔眷恋,引得自己也看痴了。便跟着她眼神走了一遭又一遭,最后深深望进她瞳孔中,看到里面的倒影只有自己一个人,前所未有的,只有一人。
“红药,若我就此溺毙在这黄巢墓中,同师父的刀葬在一起,是否极好呢?”萧白玉轻笑问道,语气中难得带了些活泼,尾音略微扬起。带着秦红药也笑了起来,她想了想便点头,若萧白玉就此沉溺,她也随之而来一同沉睡,自然是好的。
然而她们活了下来,并非情愿去死,但还是不得不活了下来,活着便要往前去走,活着便要寻找下一个生机,活着便要继续完成那还未尽的事业。萧白玉有她的九华派要担在肩上,秦红药也有自己踏进中原的目的,她们注定相争,不死不休。
若她不曾生在北漠塞外,而萧白玉也不是九华派掌门,她们是否就能问心无愧毫无芥蒂。是否初次不是在那荒岛上相遇,而是在某个茶摊小贩旁邂逅,是不是就能将我喜欢你这么一句简单到处处可闻的话说的更加顺畅无阻。
“红药,我只盼你此生安好宁静,无忧无虑。”萧白玉愈笑愈孤寒,这一路上艰难险阻是她们并肩走过,相逢相知本无意,却不想落了个以心相许的地步。既然不能再辩驳不能再退让,那便痛快承认就好,经历这么生死一遭,她不想到最后失去呼吸时还有未说明的心意,那时却只剩孤寂落寞与自己一同沦为尘土。
秦红药皱眉似是想说什么,双唇微碰便触到压在她唇上的手指,指尖冰冷如斯,似是所有的温度都在那一吻中倾注下来。最终她还是松了脸色,缓缓的笑着,望着那甫还激烈纠缠的唇瓣一开一合,轻声说出斩断情丝的最后一句:“愿你今后再不识萧白玉。”
天地渐渐舒展开来,只将她们二人笼罩下来的金钟罩随着话音落下悄然破碎,耳畔又淌进了别的声响,有潮水的唰唰声,许是退潮了罢。萧白玉似是用完最后一丝力气,手指从她唇上滑下,无力的跌在一旁,仰头靠在石壁上合起双眼。
秦红药同她一般仰起头,头顶只是光秃秃的石头,她还是专注的凝视了一会儿,直到喉间如粗石滚过的酸涩感微微褪去,才沙哑开口道:“我没有你那么多愿望,真要说的话也只有一个,你一定要比我死得早才行。”
你要死的比我早,才能死在我的手中,这是我们互相许下的诺言。也只有死的比我早,才无需去面对那世间只剩自己孤身一人的凄凉,就连只能远远放在天边惦念的人也不再存在,无需去感受那天地间孤苦无依的绝望。
萧白玉合着眼点头,也不知她看见没有,却不想这轻微一动眼角就湿了下来,衬在她白到透明的脸庞上如星芒般闪烁。
秦红药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仰着头欲要像平时那般再刻薄几句,一张口却是吸进满腹凉气,冷的她浑身一颤,泪便抖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