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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造了什么孽, 才遇着这么一个魔头?
一时间, 连女眷们的啜泣声,都更大了些。
乔毓脸上还带着些微犹疑,似乎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葛家人,心里却早就有了打算。
该问的都问了,想知道的也知道的七七八八, 那就没必要再磨蹭下去了。
她归刀入鞘,神情冷然,到昏死的新武侯世子面前去,一脚踹在他胯/下,见他吃力不住, 连滚了几圈儿方才停下,这才满意的颔首。
其余人见她忽然动手,自是惊骇交加, 新武侯夫人见儿子瘫软在地, 生死不知, 哭的几乎要抽搐过去, 挣扎着往那儿爬, 想去探视一二。
乔毓目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儿, 直看得人打冷战, 方才微笑道:“诸位, 告辞了。”说完, 也不纠缠,推门离去。
葛老太爷身体僵硬的躺在地上,心中恨极,牙根咬的咯咯作响,几欲吐血:“谁,到底是谁,把这个东西弄回来的……”
内院的护卫聚在一起吃酒,现下已然昏睡,乔毓如入无人之境,自花坛后的冬青里取了事先藏好的包裹,又去马厩牵了匹马,施施然出门去了。
外院护卫不知内院变故,殷勤笑道:“六娘是要出门去吗?”
乔毓神采飞扬的“嗯”了一声,打马离去。
……
乔老夫人的病愈发严重了,连头脑都有些不清楚了。
今日晌午,皇太子登门探望,留下用了午膳,乔老夫人最开始还好好的,约莫过了一刻钟,却忽然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外走。
卫国公离得近,忙起身拦住她,躬身道:“阿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皇太子握住她枯瘦却温暖的手,关切的询问道:“外祖母?”
“你母亲回来了,”乔老夫人猛地抓住他手臂,笑容慈爱道:“我要去接她。”
卫国公心里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勉强忍回去,劝道:“您累了,儿子扶您去歇一歇,好不好?”
“不,我不去,”乔老夫人拨开他的手,作色道:“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我要去接二娘!”
卫国公还待再劝,皇太子轻轻抬手,止住了他。
“我陪您去等吧,”他为乔老夫人裹上披风,搀扶着她往外走,温声询问道:“去府门前等?”
“对,”乔老夫人想了想,道:“去府门前等。”
皇太子轻轻应了一声,便与她一道往卫国公府门前去,早有人备了春凳,皇太子扶着她落座,当真等了起来。
午后的日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乔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最开始还能坚持住,到最后,却等不下去了,倚在外孙肩头,静静的睡着了。
皇太子侧过脸去,便能瞧见她花白的头发,心中酸涩上涌,倏然落下泪来。
卫国公站在不远处,见状同样心生痛意,近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勉强笑道:“快起风了,送老夫人回去吧。”
……
新武侯府的人可以打,可以伤,但不能杀,这是乔毓早就想好了的。
归根结底,整个侯府里边儿,跟她有生死大仇的,也就是新武侯夫人与新武侯世子罢了,且还都是未遂,所以她打断了他们的腿,又踢碎了新武侯世子的蛋,叫他再也不能祸害女人。
至于二娘、三娘等女眷,不过是小女儿之间的口舌妒忌,没必要上升到死活这地步去。
官府缉拿凶犯,必然要知晓相貌,甚至于会刨根问底,通晓原委。
乔毓固然不喜新武侯府因为自己与明德皇后生的相像,而刻意利用,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时候,她这张脸便是最好的护身符。
新武侯府不敢报官。
否则,怎么对京兆尹解释?
一个与明德皇后极其相似的匪徒杀入新武侯府,打伤一干人等之后,公然逃窜?
呵呵,除非他们觉得脖子太过牢靠,想找个人帮着松动一下。
既然新武侯府没法儿借用京兆尹的力量来搜寻她,那自己要面对的威胁,便很小了。
顶破天也就是新武侯府中人的追杀与探查,不足为虑。
乔毓今日未曾着襦裙,而是胡服加身,便是为了骑马出行方便,出了新武侯府所在的永兴坊,她坐在马上,远远便望见崇仁坊的坊门,不知怎么,竟情不自禁的停住了。
在新武侯府的时候,乔毓曾经打听过,卫国公府便坐落于崇仁坊。
要不要去看看呢?
有没有可能,她真的是乔家的女儿?
胯/下骏马忽然停住,有些不满的打个喷鼻,像是在催促主人,夕阳西下,余晖淡淡,乔毓脸上少见的出现了几分迟疑。
还是算了吧,她想。
乔家若真是丢了女儿,早就叫人去找了,哪里会等到今日?
再则,对于她的身世,葛老太爷只怕比谁都上心,倘若她真的是乔家女,那葛家岂非是白费心思?
乔毓不喜欢被人利用,也不喜欢做人替身,设身处地的去想,被代替的那个人,应该也同样不高兴。
她若不是乔家女,只瞧这一张与明德皇后相似的面庞,便足够叫乔家人不快了,若再牵扯出新武侯府之事,更是麻烦。
夕阳的光辉淡去,暮色渐起,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少了起来。
再有一个时辰,宵禁便要开始了。
她得赶快找个地方落脚,否则被人瞧见,一个“犯夜”的罪名扔过去,便要笞二十下。
乔毓定了心,催马往不远处的平康坊去了。
……
乔毓的包裹里,装着魏平为她准备的两份籍贯和路引。
关内道原州人士,陆南,男,十八岁。
关内道原州人士,陆云,女,十八岁。
多一个身份,将来便多一条出路,乔毓想的很明白。
正值四月,眼皮子底下便是春闱,来自天南海北的举子挤满了平康坊,更不必说外省驻京官员的家眷,与那些因故抵达长安,在此落脚的人了。
乔毓融入其中,便如一滴水进了大海,任谁也寻不到踪迹。
将陆云的身份路引递过去,掌柜瞧了一眼,边登记在册,边笑道:“小娘子孤身一人出门,好大胆子。”
“我来寻我哥哥,”乔毓面纱遮脸,恨铁不成钢道:“说是进京赶考,却被妓子迷了眼,若非同乡传信回去,家中还不知道呢,阿爹气坏了,要打断他的腿,几日之后便到,我得提前给哥哥送个信儿……”
掌柜倒很理解,笑了几声,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少年爱慕风流也是有的,你看这满楼举子,有几个不乐在其中的?平康坊原本就是风流薮泽之地。”
是了,此地正是长安最出名的红灯区。
乔毓又是抱怨几句,与了银钱之后,方才往楼上客房去,听得身后无人,又将门反锁,仔细整理行囊。
此次离开新武侯府,是她有意为之,故而东西也颇齐全,从籍贯路引,到银钱、替换衣衫与防身用的匕首,连早些制成的丸药,都带了两瓶。
万事俱备,并无缺漏。
约莫过了两刻钟,有小二前来送水,乔毓静静在水里泡了会儿,开始思量自己来日如何。
留在长安吗?
在这里,她能做些什么呢?
守着自新武侯府带出来的银钱,然而坐吃山空,还是寻些别的事情做?
乔毓想了很久,想的水都凉了,方才有了主意。
她想去找找自己的家人,见一见他们。
血浓于水,家人所带来的柔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再则,她总不能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吧?
她是谁?
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