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的经历太过惨烈,对乌仁潇潇来说,永生都难忘。被俘的那些日子,那个贱男曾经给过她的屈辱也几乎刻在了骨头上。由此,关于卢龙塞,关于元祐,关于那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她自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怒不可遏,“你来做什么?”
夏初七笑吟吟看着她,脾气极好,“我是医生。”
乌仁潇潇看看她,又看了看李娇,嘲弄的一哼,“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是一伙的,要害我哥哥对不对?你们南晏人,没一个好东西。”
夏初七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了看从始至终把唇抿成一条直线的李邈,摊了摊手,无奈的笑,“既然公主不欢迎在下,那我走好了。反正死的人又不是我哥我男人……”
说罢她还真就要翻身上马。
乌仁潇潇满脸狐疑,李娇有些紧张,可第一个出手拉住她的人却是李邈。紧张地看过来,她目光露出恳求。
“阿七,别置气。”
李邈很清楚夏初七能来这里,全都是出于与她的感情,且她性子嫉恶如仇,脾气又极倔,说走,完全有可能真就走。
夏初七怔住了。
看了看拽紧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感慨。
关键时候,谁心里最疼,一目了然。
乌仁潇潇担心哥哥,却不如李邈入心入肺。
李娇担心哈萨尔,却不如担心她自己。
只不知道那个昏迷中的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兴许在这个世上,最怕他死,最舍不得他死,最关心他的女人就是李邈了。
“你是谁?”乌仁潇潇总算看见了男装打扮的李邈,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语气极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关心我哥哥?”
夏初七勾唇一笑,想要恶心一下李娇,顾不得李邈的嘱咐,从怀里掏出她交代在完事之后才给李娇的鸳鸯玉佩,在乌仁潇潇的面前一晃,笑眯眯地说:“乌仁公主,瞧瞧这个是啥?她是谁,不必我再解释了吧?”
乌仁潇潇自然是见过哈萨尔当宝贝那半块玉佩的。如今见到另外一半,嘴巴顿时成了一个“o”型,恍然大悟一般,死死盯着李邈不放。
而李娇看着那个鸳鸯玉佩,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慌,不着痕迹的倒退了一小步。
“阿七!”李邈被盯得极是难堪,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浪费口舌了。
但看到李娇那贱样,夏初七早改主意了。
凭啥让她好过?凭啥要成全她啊?凭啥把玉佩给她啊?哪怕留着卖几个银子也是极好的嘛。
微微一笑,她大剌剌把玉佩往怀里一塞,抬高下巴,“乌仁公主,如今你可愿意信我们了?你哥哥救还是不救,凭你一句话。”
乌仁潇潇震惊过度,还在喃喃自语,“怪不得,我以前就不明白我哥为啥会对她好,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说罢,她深深看了一眼冷着脸,手指却死死攥紧的李邈,又幸灾乐祸的瞄了一眼面色煞白的李娇,闪开了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事不宜迟,见我哥哥去。”
……
……
时至黄昏,内室的光线很暗。
烛台上,几盏烛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人一踏入室内,就能明显的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
“哥!”
乌仁潇潇是第一个扑上去的。
“哥,你怎样了?”
在乌仁潇潇的椅里,床幔微微拂动,李邈眯了眯眼,远远的看见了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再是穹窿山上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年,却仍俊逸得如同漠北高原无尽的苍鹰。只是他瘦了许多,鼻梁更高,眼窝更深,紧抿的唇,薄薄的看上去极是无情,瘦削了不少的脸,线条依旧,但身上却被纱布裹粽子似的裹得极是臃肿。
风华仍在,气息却无。
他双眸紧闭,看不见她,也不会知道她来,失去意识的他,没了身上锐利的万丈光芒,表情是平静的,就好像真的只是睡过去了。
她没有走近,远远的站着。
要不是他跌落时城楼下有兵卒接着给挡了一下,估计这个人,此刻也用不着她来救,两人要再见面,也只得是黄泉路上。
不,或者黄泉路也碰不见。
见李邈在那发愣,夏初七瞄她一眼,不客气地坐在哈萨尔床边的凳子上,搭上他的脉,默了片刻,又伸手拂开了乌仁潇潇,躬身翻了翻他的眼皮,沉吟一会,心下有了计较,蹙着眉头看向李邈。
“瑞针来。”
来阿巴嘎时,她带了一些必备的医疗器械。
时下所谓的金针,自然不是金子做的,而是黄铜,比起后世的不绣钢针来,差了老大一截。她从李邈的手上接过针,顺便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坐在床边,屏气凝神地拿针推入哈萨尔身上百会、风池、风府、印堂几个穴位,送针刺入,轻捻片刻,留针,突地抬起头来。
“你们都下去,乌仁公主留下来帮我。”
李邈微微一愣,奇怪的看着她。
李娇也是不情不愿,看着床上的哈萨尔不肯离去。乌仁潇潇虽然也心生诡异,可看见夏初七眼里的暗示,却没有出口。
如今有了乌仁潇潇在阿巴嘎,夏初七用不着李娇了,直接把她当空气,过河拆桥,根本不理会她,只对李邈说,“表姐,去给我备一些汤水来。炙甘草,苦参、牛蒡子、蛇床子……各等分,水煎,外用消毒。另外,任首乌、莬丝子、枸杞子、潼蒺藜……也用水煎熬,内服。”
往常在晋王府良医所,李邈跟过她一段日子,配合她做一些基本医疗辅助,极是得心应手。看夏初七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夏初七又不客气的看向乌仁潇潇。
“你派人领她去拿药。”
乌仁潇潇看着夏初七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颐指气使样,瘪了瘪嘴,不服气,但仍是照做了。
李娇不想被她们支开,硬着头皮说,“表妹,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夏初七莞尔,“不必了,娇夫人你也有任务的。你去外面守着,若是有苍蝇蚊子飞进来,你就替我赶跑它。”
知道她故意损自己,李娇脸色极是难看。可再不高兴,还是被夏初七以治疗病人需要安静为由,给撵了出去。很快,屋内除了不会动弹的哈萨尔,只剩下了夏初七与乌仁潇潇两个人了。
夏初七让她帮着给哈萨尔翻身,方便扎针,然后一边捻针入体,一边像在自言自语般,低低说着,“乌仁公主,卢龙塞我帮过你吧?”
乌龙塞三个字,简直就是乌仁潇潇的魔咒。
面色一沉,她难堪地“嗯”了声。
“你想要我做什么?”
“聪明。”夏初七不看她,专注在手上,只淡淡一笑,“我需要你的帮忙。”
……
……
一个时辰后。
夏初七在哈萨尔身上施完针,又灌入了几粒她自配的药丸子,可他还是没有苏醒,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两样,这让原本抱有极大希望的人,开始持怀疑态度了。
“我哥究竟能不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