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拿着个首饰盒把玩的夏初七,突兀瞄一眼镜子,惊诧出声。
“等等——”
每个侍婢脸上都带着适度的笑容,不多不笑,礼貌而有度。有人捧着面盆,有人捧着衣裳,有人捧着首饰……不等东方青玄再下命令,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侍婢就走过来,笑着喊“秀”,然后侍候她洁了面,漱了口,又侍候她坐在镜子前,要为她梳头。
很快,一大群衣着华丽长得水灵的侍婢款款步入了屋子。
东方青玄莞尔一笑,“得洗洗……”
闻言,夏初七乐了,“呵呵,还洗什么脸啊?我不讲究,先吃东西不成吗?”
“来人,给七秀洗漱。”
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迟疑了一下,他才轻击了一下手掌。
看着她笑容可掬的小脸儿,东方青玄面上情绪不明。
那么,那梅子中的女子,也一定只是一个误会。
事实上也是,先前对东方青玄或深或浅地试探了一下,原本堆积在心里那里烦躁就散开了。当然,那些事情摆在那里,作为一个局外之人,真真假假真真,谁好谁坏,其实她真的无从去判定。但东方青玄给她的回答,至少让她有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赵樽与那件事无关,他没有与东方青玄谋划害死太子。
也好像原本的灰暗心情,一瞬间就好了起来。
她笑得很是爽朗,很开心,就像再没了半点愁烦之事。
,拍了拍他的胳膊,“因为我知道东方大都督您一定会来救我的呀?您多舍不得我死?我要死了,那您要的‘巨大价值’不是就没有了吗?”
个噼里啪啦,恨不得把自己的“女人经”一股脑的全部都灌输给他这个根
元祐吊儿郎当地白了他一眼,轻声儿一哼,“我看你就是傻了。女人心,海底针,听过这句话没有?当然,我猜你也没有听过,我也是从我小表妹那里听来的。我告诉你啊,越是外表强势的女人,内心越是柔弱,你呀,就放心听我‘情圣‘的话吧,这都是从女人堆里总结出来的经验……一般人,小爷我才不告诉他。”
“本王总得给她点时间消消气。”
赵樽喉结滑了一下,许久,才听得他说。
元祐见势又凑过去,“十九叔,不是我说的,女人啊,有时候就是口是心非。她们嘴上说,不要啊,走开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啊,其实全他娘的是假的。你啊,就别跟她留后路,直接掳了回来,放自己被窝里捂着,多稳当?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就连把玩南红串珠的手,都停顿了下来。
赵樽面色一沉,那脸色难看了几分。
“我说天禄,你这又是何苦?人家说再也不想见你,你就真的不见了?我可告诉你啊,就凭我对我那小表妹的了解,她好色又花心,无耻又下流,天天跟东方青玄那厮混在一起,太危险了。咳,不是我说的啊,东方青玄那厮虽然阴险狡诈,可皮相确实是长得不错的。你可得小心着点儿,万一被人给撬了墙角,哭都没地方哭去。”
闻言,元祐迷人的丹凤眼儿,快要迷成一条线了。
晋王府承德院,赵樽端坐在椅子上,斜襟的衣衫半褪,任由孙正业给他换着左臂伤口上的敷药,眼神淡淡地看向面前的元蝎爷,如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世上,没人能逼她做不乐意做的事。”
……
……
过了好一会儿,在落针可闻的空寂中,夏初七好不容易才吞下了嘴里那一口,悠哉悠哉地放下碗来,“大都督,这世上,没有人能逼我做不乐意做的事。不要说是您了,即便是当今皇帝都不行。”
屋子里头,除了夏初七的咀嚼声,再无其他。
东方青玄瞧了她一眼,“七秀,本座等着与你的合作。”
看向面前的碗,夏初七没有回答他。
“不,我是口不择食。”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夏初七品尝着嘴里的美味,样子狡黠而刁滑,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大家闺秀,东方青玄微微一愣,随即又是浅笑,“口不择言也好,口不择食也好,七秀高兴就好。”
东方青玄妖眸微微一荡,“七秀,还真是口不择言。”
“……”
“你祖宗。”
夏初七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又拿起筷子来在碗里杵了杵,才伸手夹起一块香酥排骨来,叼着嘴角,慢悠悠地告诉他。
东方青玄噙笑的一眯眼,“上帝是谁?”
摸了摸肚皮,她不太雅观地打了个饱嗝,看着面前妖媚风情的东方大都督,终是撇了撇嘴巴,淡定地开了口,“哎,果然一切事物都是复杂的,只有上帝最简单……如今,我总算是彻底悟了。”
夏初七觉得,这是她吃得最饱的一餐饭了。
安安静静地品尝美味,那是享受。
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见过他发脾气。包括他在杀人的时候,都给要死者带去了世界上最为美丽的微笑,也算让他们死得安乐了。一个人不发脾气不难,难得是永远都不发脾气。可大概也正因这样,夏初七才越发觉得,他微笑的表象之下,那些个狠啊毒伴啊邪戾啊,全部都翻了倍儿。
难得的是,东方青玄并不生气。
夏初七不理不睬,一眼都懒得看他。
“好吃吗?”东方青玄问。
现在没人管她。她吃,吃,吃,不停的吃。
这膳食待遇比在晋王府的时候好多了呀?赵十九每次都只知道让她多长点儿肉,可他的生活却自律得紧,连带要求她也如此,基本上很少给她吃大餐,还总说孝子吃得太好了,对身子却不好……
搓了搓手,她食指大动地凑过去嗅了几口气,拉乎迷恋一般地埋头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不过,她也从不管脸面那东西。
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她看着一道道精美的膳食端了上来,只觉那香味儿飘入了骨髓。大概饿得太狠,五脏庙不配合的“咕噜咕噜”起来,特别不给她的面子。
人不管走到哪步田地,首先就得填饱了肚子。
夏初七从来不会与她的肚皮过不去。
“摆膳。”
“一只大喇叭!”不等他说完,夏初七接过话来,原本轻婉的嗓子,却像吃了火药一样朝他轰炸了过去,直把一个红衣似火的东方大都督说得脑子里的浆都乱了,天仙儿般的脸耷拉了下来,好久才回过神儿,挽了一下唇角,目光轻飘飘地从她身上移开。
“不说话就是香闺女儿,一说话就是……”
东方青玄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儿。
“别他妈酸了,肚子饿了,到底给不给吃的?”
东方青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似笑非笑地念了一串酸词儿,却是把夏初七给说得眉眼一横,尖酸刻薄地瞪了回去。
“眼横秋水,眉扫春山,宝髻儿高绾绿云,绣裙儿低飘翠带。可怜杨柳腰,堪爱桃花面。仪容明艳,果然是金屋婵娟……”
黯然无光了。
旨已下,赵樽与“景宜郡主”结了姻亲,不管目前景宜郡主这个人存不存在,在朝堂众人和老皇帝的眼
当然,元祐他父亲的打算很简单。
没有人愿意做砧板上的鱼肉,老皇帝维护赵绵泽有目同睹。虽然赵绵湄来了,却是一个傻的,没有人支持,根本就挑不起大梁。一旦老皇帝去了,赵绵泽为帝,将来还能容得下他们吗?这几日以来,朝中往常不支持赵绵泽为储的人,都想方设法借着各种机会,明里暗里向赵樽示好、探口风、或者以示忠诚。
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是重臣,明日就可能会轮为阶下之囚。尤其那些宁王的“旧部”,在宁王被关入宗人府,肃王被遣去孝陵卫之后,一个个的目光都瞄准了晋王。
时下有“国无储君,天下不宁”的说法,在太子殁了之后,朝堂上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虽然太子走了没几天,但朝中大臣却已经各自开始为自己的未来筹谋了起来。
如今的朝廷局势,越发复杂。
“一路”的意思很简单,赵樽又如何能不明白?
元祐皱眉寻思了一下,突地起身过去打开门,又左右看了一眼外头,回来又差了郑二宝去外头守着,这才关上房门坐在赵樽的面前,压着嗓子,继续道,“我父亲说,他愿意与你一路,只等你一声令下。”
收回视线,赵樽紧了紧手里的珠子,一抬眼,“什么?”
“天禄,说正事吧。今日我过来,我父亲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极快地看了他一眼,元祐难得认真地换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