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的青霉素研发工作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有了赵樽的支持,不论是做什么事情都方便了许多。孙正业特地给她在良医所里隔了一间屋子出耿,支了几个木架子,搞了一些时下非常珍贵的玻璃器皿,她也不需要太多的帮手,就李邈一个,另外找了赵樽身边儿的梅子过来打下手就足够了。
那间屋子被她命名为“研究室”,还挂了牌匾,那三个大字儿是赵樽亲手书写的。字体刚劲有力,笔走龙蛇,就如他那个人,穿透烟霏让字都长了骨头般硬气。
她很是喜欢。
研究室内的事情,她不让外人参与,也不让外人知道,平素让二鬼给支了侍卫守着,一旦她离开便要上锁。
一时间,府里的传言纷至沓来。
人人都知道楚医官在研制一种神药,可搞得神神秘秘的,愣是谁都不知道那种药到底是什么。
而京师城中,仍是一片风平浪静,私下里的惊涛骇浪,平常人也完全感应不到。时人喜欢议政,在茶肆酒楼勾栏瓦子里,在轻歌曼舞和酒醇茶香之中,总有人私底下议论天家朝野的那点破事儿。于是,晋王府里“神医制神药”的事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不径而走了,无心之人当成一件媳事儿来讨论,而有人之心,却是各有各的计量。
日子一晃,就是一天。
再一晃,三日便过去了。
这天,是洪泰二十五年正月二十。
夏初七领到了来这个时代的第一次月俸,三石五斗的食禄算下来也不过三两银子,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可好歹是她劳动得来的薪水,她没有嫌弃,从东宫回府的路上,专程买了一只烧鹅到良医所,与所里的医正医备和医官们一道儿啃了。
吃的时候,她不免又想到最喜欢吃鹅肉的傻子。
想来,他如今应是不愁吃喝的了吧?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什么时候才是赵樽说的“时机”。
不到晌午,月毓又过来了。
她是来给夏初七量身的,说除了良医所的定制官服之外,爷今儿上朝的时候还特地吩咐了,要为她做几身春装,布料和裁缝师傅府里都有现成的,也不费什么事儿。所以背着人的时候,她又低低问了一嘴。
“楚七,可要给你备几套女装,在咱爷面前时,穿上一穿?”
看着她端正清和的笑脸,夏初七摇头讪笑。
“不必了,不习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月毓对赵樽那情根子都种到地心里去了,夏初七又怎会不知道?依了她的小肚鸡肠,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巴心巴肝地对情敌示好会有什么好心。
再说,即便有了女装,她也没有机会穿。习惯了男装,有的时候反倒觉得比那繁复的女装洒脱了许多,不需要那么麻烦。
被她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月毓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与她拉起了家常来。说如今梓月公主在府里头养着病,她手里的杂事儿也就多了许多。那梓月公主人贵气,也娇气,吃喝用度全都十分讲究,她张罗起来很是累心。而她去年的账还没有盘算清楚,田富还等着她报上去,另外各院的如夫人们也都要置办些春装了,胭脂水粉什么的也要采买了,说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终于把夏初七给说得不耐烦了。
“月大姐,你有旁的事找我吧?”
她惯常一针见血,月毓愣了下,就笑了。
“楚医官真是长了一颗玲珑七巧心。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就是咱爷吩咐了府里的人,凡事得多顾及着你点儿。可我却是知道,那梓月公主是个心性儿重的,这两天去青棠院,常听她嚷嚷着要给你颜色看,我就怕她一时犯起糊涂来,你白白受了什么委屈,就想多提醒你两句,回头见了她啊,绕着走,不必与她针锋相对,徒惹一些不快活。再怎么说,她都是公主,是咱爷的亲妹子,对吧?”
这么好心?
明里维护她,暗里是让她注意身份吧?
就夏初七所知,那赵梓月这几日都在青棠院里养着身上的“蜘蛛疹”,也没有闲工夫出来瞎折腾,会骂她自然是少不了的。可人家要犯糊涂,她还能挡得住吗?
来就来呗!兵来了,将去挡。
略略牵出一抹不着边际的笑,夏初七冲月毓拱手施礼。
“多谢月大姐提点,楚某实在感激不尽。”
越是与熟稔的人,她说话越是不客气。
反之,放里越是说得客气,一般都是她有所戒备的人。
在这一点上,就连月毓都察觉得出来。
不过,她却像不怎么在意,只一句“你我姐妹,应当的”,便微笑着与另外几位医官都打了招呼,才离开了良医所。
夏初七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关心她的青霉。
这几日,她天天泡在良医所,衣不解带,就连晚上睡觉都守在这儿值夜。背地里的指指点点,她自然都听见了。
可要抵抗梅毒,必须要有青霉素。
只要治好了太子爷,一切事情都会好办许多。
事情与事情之间都是连锁反应,她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只关心自己做这件事情的意义。来了这个时代,她可不愿意余生就活在一个小天地里看男人的脸色讨生活,还得时时提防别的女人来算计,整天为了争宠与一些女人鸡毛蒜皮地扯,蒜皮地扯,那不得累死,都得烦死。
智者顺时而谋,愚者逆时而动,她要做真正的自己。
所以,她还得去办另一件事——
……
……
晌午过后,赵樽才回得府来。
当今老皇帝勤政,弄得大臣皇子们也很累。赵樽每天早上天儿不亮就得离府去上早朝,夏初七又每日都要去东宫替太子诊治疾病,基本上他俩真正的相处时间,就只剩下了晚上那么一会儿。
有时候瞧着赵樽的忙碌,夏初七有也不免会想,兴许他去北平府的决定才是对的。宁**头,不做凤尾,远去北平府做一个藩王,他就是那里的老大,想几点起便几点起,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么辛苦?
赵樽的马车直接驶到了良医所的外头,看着敞开的雕花木门里忙碌着的一个小身影儿,他撩开帘子看了半晌儿,却没有下车,只轻声儿问陈景。
“这几日她都做了些什么?”
陈景侍立在马车边儿上,抱拳低头。
“属下也是不懂,楚医官收集了大量的馒头,橘子,面条之类的食物,让梅子搬入了良医所的研究室里,也不让人入内观看,谁也弄不明白她在做甚……”
馒头?橘子?面条?
一只刚健有力的大手,肘在车椽上,赵樽看着里头的小身影儿,雍华俊朗的面孔上,有一点点不淡定。
“食物都是熟的?”
“是,熟的。”陈景回头往良医所方向望了一眼,又接着说,“还有各院吃剩下来的食物糕点,也都被楚医官收集了进去,说是要什么,对,要废物利用。”
敲了敲额头,赵樽微微后仰,靠在了车厢的软垫上,放下了车帘。
“走吧。”
他前脚一走,在良医所里咬着笔头练毛笔字的夏初七就翘起了唇角来,望了一眼李邈。
“走了?”
李邈点头,“走了。”
“那,我们也该走了。”
说走就走,夏初七回去换了一身提花绡的衫子,打扮得像一个风流蝎子似的,领了李邈从后门儿出府,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丹凤街。在袁形那里逛了一圈儿,便往“锦绣楼”里去了。
锦绣楼新来了好些个漂亮姑娘,今儿会有一场相当于“首秀”一样的表演,京师一些簪缨世家的子弟们都会去寻欢作乐,她自然也要去凑凑热闹。
二楼的阁子间里,喧哗声声。
夏初七与李邈对视一眼,踩着楼板儿,慢吞吞上去。
一间又一间雅阁地慢慢寻找着。最后,她的脚步停在了一处看上去极为奢华的雅阁门口,翘起了唇角来。
“你们两个,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滚?”
守在雅阁门口有好几个护卫,其中一个按着腰刀走了过来。
“戌,我与你家二爷是相熟的。”
夏初七瞥了一眼那人,从腰间摸出一块金色的腰牌来,掌在心手里,往那护卫面前一晃,那人只瞧了一眼,面色顿时就微变。
“那小的这就进去禀报二爷。”
“不必了,我自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