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兀自怔了会儿,悲痛地捂住了脸:啊啊啊啊啊好丢人啊!
而且还失败了!
卧室里,苏斯站在窗边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木了半晌,心绪依旧乱成一团。
他活了近十万纪,她作为简单人类的一句不明不暗的表白他当然听得懂,但他毫无心理准备。
15000纪改变的很多事情。她作为人类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令他心情复杂,她的种种变化令他觉得新奇有趣,但他潜意识里已不敢在对她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心动”的感觉。
……对,他曾经有过类似的心动。起初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是被别人作为捅刀手段揭出来的。
他为她写了一首诗,在他的主观想法里,那就是一首普通的赞美诗。他也并没有打算拿给她看,写完就夹在了书里,很多下级神祇都会做类似的事情歌颂主神。
但有同僚从中读出了不一样的情愫,并在三位主神会晤时当着时间之神和生命之神的面,把它呈给了叶浮。
其乐融融的宴会现场霎时安寂了下来,找到那首诗的侍卫绘声绘色地做着分析,二十四位高级神祇面面相觑,三位主神也都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苏斯在血液凝固中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天啊,低贱的异神也敢肖想主神了?”
“陛下。”他竭力地定住心神,“我不是那个意思。”
“也就是说,这确实是你写的,对吗?”她看看手里那页薄薄的纸,又看向他。
他一时很想打死片刻前不打自招的自己,然后只能低头承认:“是。”
她轻松地笑了声,又看了看那页纸,用一种很认真地语气说:“那就多谢你的欣赏和赞美了。”
冷凝的气氛随着她的话一松,她接着笑问克洛诺斯:“哎,你近一千纪收到过多少封下级神祇的情书?”
“……”克洛诺斯微噎,答说,“六百多封吧。”
“我这里有七百多了。”她边说边优雅地把手头这封递给侍女收了起来,意思分明却又不失礼貌地让在场的众神都明白了,这件事没什么。
作为主神,她不视一个异神的感情流露为冒犯,也并不因此而尴尬不安。她接受得大大方方,或许有那么一点儿因为淡看一切而生的居高临下的感,但确实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也巧妙地让他知道了,这样的书信她已经收到过很多,她可以平和面对,他不必为此紧张,但也不必妄想结果。
这是身为统治者对待世界的温柔智慧。
在宴席散后,她也体现了她严厉的一面。把这件事当众揭出的侍卫连夜被赶出了神宫,阴暗的算计显然没能逃过主神的眼睛。
而后她把他传到了跟前。在她寝殿外的宽大露台上,她悠然问他:“你有兴趣当侍卫长么?”
“?”他一愣,有些忐忑,“因为那首诗……?”
“你对自己的文采评价这么高吗?”主神俏皮了一下,又状似严肃道,“不如说是因为克洛诺斯和奥斯特洛夫斯基都想把你要走好了。尤其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一天三次地赞叹生命的奇妙与多样,我再不给你升职可能就要失去竞争力了。”
“不会的。”他莫名地迫切解释,“我没打算去他们的神宫,陛下不用……”
“苏斯,我开玩笑的。”她看着他失笑,他这才后知后觉地从她的神色中意识到她当然是开玩笑的,
“我嗯……”苏斯尴尬到后颈僵硬,木然扭头看向露台下的花园,她和善地又笑了笑:“恭喜升职,以后就辛苦你了。”
然后她就转身回了寝殿,方便他一个人在露台上缓解尴尬。
这是她最初得知他的想法时的事情,她用一种并不令人难过的方式截断了不现实的感情。
现在,几万纪之后,局面反过来了,他却做不到像她那么从容。
客厅里,叶浮瘫在沙发上恹恹地自己消化了会儿情绪,越消化越觉得别扭。
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别扭!!!
她于是回屋换了件衣服,拿上手机打算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吃的回来。
拉开防盗门的一瞬间,声控灯尚未亮起的楼道闪现了一片奇诡的画面。
熟悉的楼梯和过道变得像一个石窟,顶上有嶙峋的石柱犹如怪兽的爪牙边延伸下来。她惶惑地扶住墙,白色的墙壁变成了石壁,冷涔涔的渗出水珠,她的手感受到一股触感真实的阴凉。
同时,她的余光隐约从嶙峋的石柱中寻到一缕微光。那是一小截金属,上面有奇特的字符和图画。
叶浮下意识里知道那截金属就是她正要找的东西,便想要上前细看。
但转瞬间,一切幻象化为乌有,楼道恢复正常。外面响起了些动静,声控灯便亮了起来,旁边只有熟悉的白墙。
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自己的手,没有沾过水的痕迹,甚至有些偏于干燥。
她滞在那里再细想想,又觉得方才那奇诡的画面似乎有什么地方很眼熟。
她去过那儿。
这不是幻觉之后造成的记忆偏差。
她十分确信,自己一定以人类的身份,真真切切地去过那儿。
可是她又真的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