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少帝性懒,因为这还改了上朝的时辰,当初不少大臣反对,留侯却道:“陛下是天子,是国之所存,年少贪眠实乃常事,诸位如此反对,若因此坏了陛下身体,谁之过?”
听上去很是护犊子的模样,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个纵着少帝玩乐的佞幸,但心底再诅咒,也拼不过少帝信任他。
沈慎先在金銮殿外的书阁中等候,里面已有了不少朝臣,其中还包括当初和他一起考中的状元和探花。
这两位和沈慎都有些交情,并没有因他投靠留侯而唾弃,但阁内有太多人鄙夷留侯,他们不好和沈慎交谈,便只当没看见。
旁人或多或少都有三两在谈天说笑,唯独沈慎这儿像有道屏障,隔出了他单独的三分地,未免显得寂寥。
阿宓左右看了看,没有察觉到别人的排斥,反倒认为他们是害怕才不敢和沈慎说话,眼中敬仰顿时又多几分,让沈慎很有几分莫名。
及至日上三竿,外面才有了动静。
“各位大人,陛下起了,准备上朝吧。“
起得真早。不少人看了看天色,都是满肚子火气,也不知昨夜又是如何玩乐才睡到这么晚。
再这样下去,陛下没到及冠就要被留侯那等小人给毁了!
阿宓正要跟着其他人的仆从一起出去,被沈慎止住,“你待在此地。”
“……咦?”
“不用效仿他人。”留下这么一句话,沈慎大步走去。
一些仆从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阿宓,沈都督瞧着冷酷,没想到这么体恤下人,都不忍让书童站在烈日下等候。
他如此说了,阿宓也就十分乖觉地待在里面,慢慢喝茶。
***二更***
少帝姗姗来迟,龙袍没穿整齐靴也是反的,束发的玉冠似乎在哪儿撞了下,歪歪斜斜不成模样。
有老臣实在看不过去,张口就要斥责,被留侯先声夺人,“陛下——”
“……嗯?”少帝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抬起瘦长的手抹去了眼角自然沁出一点泪水,“何事啊?”
“您玉冠歪了。”留侯温声提醒,等內侍帮少帝抚正再道,“该上朝了。”
这时才有人唱上朝之词,那被硬生生把话憋回去的老臣气得浑身发抖,双眼冒火地直瞪留侯。
少帝换了个坐姿,张口就道:“朕心不快,有事快启奏,无事就退朝。”
上朝时您心情什么时候畅快过?一些朝臣就差翻白眼了,另一些内心则毫无波动,他们早就对这位死心了。
程序到底还是要有,随即就有朝臣拿着奏折一一出列呈禀,少帝不住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这其实是朝堂常态,约莫持续了有半年之久。不过今日还有些不同,那就是显王世子格外沉默,要知道往日他一直把少帝当弟弟看,时常会出口相劝,怎么这次竟一句话也没?
有人忍不住往李琰那儿瞥,想知道这位是不是也彻底对少帝死心。
李琰在户部领了官职,本来户部有什么事一向由他开口,这次见他一直沉默不言,户部尚书不得已,只得自己呈上了折子开始禀奏。
南地有洪水,并不那么严重,但也是天灾,必须得赈抚灾民。可前几日少帝还交待户部,说要建一座行宫。
建行宫费时费力又费银子,户部把这次的天灾扯出来说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就一个:要赈灾,没银子,建不了。
“那就不建吧。”出乎所有人意料,这次少帝意外得好说话,户部尚书都忍不住睁大了眼。
少帝依旧在打着哈欠,“你都把灾民说得那么可怜了,朕岂是那等昏君,不至于和他们抢银子。”
顿时有人老心怀慰,差点没掉下泪来,陛下心性还是好的啊!
户部尚书连连高声道:“臣代灾民谢陛下!有了陛下一言,他们总算能吃上饭了。”
“饭?”少帝道了这么一字,户部尚书点头,“回禀陛下,灾民只能靠临城施清汤粥饱腹,已经好些天了。”
少帝点点头,又来一句,“食不了饭,那何不食肉糜啊?”
…………
朝堂一片静默,俱不可置信地望着少帝,户部尚书更是瞠目结舌。
就在众人不知说什么好时,少帝忽而一笑,“顽笑耳,众卿难道当真了?”
……我们还真当真了。
“朕也通晓史籍,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皮了一下,少帝显然十分开心,总算不是昏昏欲睡的模样了,“可还有什么事?”
再有什么事,一时也都被他那句话给震惊得忘了。
好半晌,才有人缓了过来,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事启奏,但此事隐秘,需得朝后与您单独呈禀。”
“麻烦——”少帝先回了声,“朕后宫未开,没人能和后妃私通给朕戴帽,有什么事不能直说的?”
作为一国之君,少帝这也是头一号了,毕竟没人能像他这样把这种事光明正大说出口。
一脸神神秘秘的朝臣也被他这话打得措手不及,神色茫然了下,“可这……”
“这这这,这什么这。”少帝不耐烦起身,“行吧,朕就给你机会,走,和朕单独去后边儿说。”
两人就此单独去金銮殿后边儿了。
其余人一阵沉默,许久才渐渐有了动静,李琰身边迅速聚了几人,语句不一,仔细听来都是向他诉苦的,大意都是些什么陛下年少无知贪玩越来越荒唐了,间或还有小声暗示他要多做准备的。
李琰听了会儿,也觉得心烦,很想像堂弟那般直接几句话把人堵住。但他向来不是这样的性格,到底忍住了。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入沈慎耳中,他同样不怎么舒服,留侯这时对他笑了下,示意他过去。
“听说你带了那个小姑娘进宫?”留侯语气温和。
沈慎过了会儿才点头,留侯理解道:“确实该带在身边,小姑娘柔弱,你祖母又那么倔,若见了她还不知得做出什么。”
以沈老夫人对沈慎近乎执念的期望,如果看到沈慎藏着也要把阿宓护在身边,指不定能当场强逼沈慎把她卖了。
听到留侯评价祖母,沈慎并不开口。
留侯却不准备掠过这话题,“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法,庭望难道准备让她一直这么无名无分躲躲藏藏跟在身边吗?”
他笑了笑,“不如我亲自去与你祖母说——”
“不必。”沈慎突然出声,等留侯讶异望来时语气停顿了下,“谢侯爷好意,属下会妥善安排。”
“那就好。”留侯点头,“我和那小姑娘十分有眼缘,你可别欺负了人家。”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沈慎还会信两分,从留侯口中出来,一个字都不会信。但沈慎也实在想不明白,阿宓除了相貌,还有哪里值得留侯注意,只语气生涩地应了声。
“今日应该有事发生。”留侯最后才说到重点,“你什么都不要做。”
“好。”
不出留侯所言,少帝和那位要密谈的人回金銮殿后就皱起了眉头,目光扫视下方。
众人心中莫不奇怪,难道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让这位陛下都担忧?
少帝缓缓道:“朕听说,每日上朝前众卿都会在殿外的书阁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