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园,真的很美,落日的黄昏里,远山似黛,青峰叠峦,白云悠悠。
晚清和回雪还有流胤休息了一天,在傍晚的时候起身,靠在门前的雕栏上看远山近水的美景。
三个人的神色都不太好,并没有因为这美景而有所放松。
想到童童被稼木萧遥带走了,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清霜。
其实稼木萧遥算来也很聪明,只有控制了童童,才使得晚清无法动弹,要不然她们哪里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
“小姐,现在怎么办?”
回雪望着晚清,知道主子的心里不好受,可是眼下他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死等着吧。
“等稼木萧遥,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男人为何把她带进这云舒园,他一定是有目的的,要不然不会这么好心。
晚清的话刚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道愉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晚清这是想我了吗?”
晚清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看也不看那走过来的人,依旧倚靠在廊柱上望着天边的夕阳沉没下去,那最后的一丝绚丽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暮色之芒。
回雪和流胤二人冷冷的瞪视着稼木萧遥,夜里若不是为了小荷一家人,他们绝对不会任凭他们带走童童的,这家伙太卑鄙了。
晚清慢慢的掉头,迎上稼木萧遥的视线,发现他一向嬉痞的面容上,此刻笼上一抹专注,深邃的眼瞳中隐藏着什么,唇角似乎有欲言又止,晚清一挥手吩咐身侧的两人。
“你们下去吧。”
“是!”两人应声,虽然离开了,不过并未离开他们的视线,只是远远的守候着,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若是稼木萧遥敢欺负他们主子,他们绝对和他拼命。
“他们倒是忠心耿耿。”
稼木萧遥调侃的轻笑,然后抬首望向天边。
两个人陷入暮色之中,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池塘里的蛙鸣不时的响起,引来一份夏夜的聒噪。
“说吧,带我们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晚清质问,脸上是凌寒,冷沉。
稼木萧遥忍不住苦笑,在天边的最后一丝暮睴里,他周身的落寞,眼瞳中是似水经年的愁苦,往事一一袭上心头,他不复以往的嬉痞,以往的漫不经心,以往的惹人嫌,他慢慢的开口。
嗓音里有着雨夜的浅愁,有着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痛。
“晚清,是不是很讨厌我,是的,也许我生来就是这样让人讨厌的人。”
他说完笑了起来,那笑凄然凉薄,晚清怔神,抬眸望他,想认真看清这人是不是又演戏了,或者耍什么心计了。
不过他此刻的神情还真是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做作,反而是比任何一刻都来得真挚,他的声音悠远似来自荒芜的沙漠,干涩嘶哑。
不等晚清接口,他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谁不想生来拥有一颗慈善温和的心,可是那份慈善是人供用出来的,你知道一个孩子整天活得连狗都不如,连最下等的宫人腌臜的太监都可以欺负是什么滋味吗?知道一个八岁的孩子整天只琢磨着如何死的滋味吗?你说这样的人还有一颗完整的心吗?”
他的话笼罩着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云烟深处的寂渺,似乎随时都会幻化成一缕轻风离去。
廊下灯笼点亮,亮光照射在他绝色的面容上,他的脸一片湿漉,似乎被水洗过一般,清亮润洁。
听着他的话,晚清似乎看到艰幸挣扎活得低贱卑微的孩子,心不自觉的有些酸涩。
稼木萧遥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回忆中,梦魔一般清醒不过来。
“我也想变成一个干干净净,清清洁洁被人供用着的皇子,知道我手臂上有多少道伤痕吗?身上有多少疤痕吗?那是我一次次的用刀割手臂,用刀刺胸口留下的,可是因为力气太小了,所以每一次只是让自已痛苦,连死都死不了。”
晚清听得悚然,真的难以相信他小时候的处境,竟然活得痛苦,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竟然自杀,当时的他何其无辜啊,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正因为昔日的恶,造就了他今天的这份处心积虑吧,晚清的心有些不忍,伸出手拍拍他的肩,想给予他一些支持,轻声的开口:“你不是苍狼国的王子吗?”
“王子?呵呵,这听着真好笑,是啊,我是王子,可是却是天下最猪狗不如的王子。”
他笑了起来,那笑绵绵传出去。
“后来我遇到了太子皇兄,是他把我拯救出人间炼狱的,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他竟然死了,是死于自杀,我就是一个灾星吧,死的那个人该是我,可是最后却害得他自杀了。”
晚清看到他有泪出来,如明珠一般明亮,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害得她的心不好受起来。
没想到他这样的一个人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许每个人,每个面貌下,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伤心事。
“稼木萧遥,其实那样的事?”晚清杯来想劝慰他的,不过话还没说倒底,便见到前一刻趴在雕栏上伤心痛苦的男子,下一刻却换上了肆意的笑意,张扬的开口。
“晚清,你不会当真了吧,看来我的演技不错,骗到你了。”
“什么,你骗我?”
晚清用力的瞪着他,稼木萧遥一本正经的点头:“嗯,我就知道你的心是善良的,果然骗到你了。”
他说完哈哈笑,眉眼皆妖,越过晚清的身子顺着长廊走了。
灯光下,他纤细精壮的背影,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孤寂和痛苦,晚清呆望着他,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只不过一向骄傲如他,也许从来不屑于在人前说这些话,所以才会如此的掩饰。
长廊尽头,回雪和流胤奔了过来,紧张的开口:“主子,怎么样?那混蛋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晚清摇头,听了稼木萧遥可怜可悲的身份,她忽然便有些能理解他所做的事了,也许换成自已站在他的位置上,所做的事也会与他一样。
“走吧,我们进去吧。”
晚清领着两个手下走进居住的厅室,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来,她还没有询问,稼木萧遥究竟想做什么?她要尽快见到儿子。
南合城,月铭楼。
深夜,楼上楼下一片安静,顶楼却隐约有凌寒的说话声响起。
四楼的整幢楼层中都笼罩着冷嗜的气流,明明是夏日,偏偏好似寒冬腊月,雪飘万里。
东厢阁的厅上,此时坐着两人,正说着话,一人脸色阴沉,沉浸在灯光里,好似无尽绵延的暗夜,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师兄,刚刚我们得到一个消息?”
“有晚儿的下落了?”
夏候墨炎最关心的便是晚清的下落,对于别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过他话一出口,便看到凤离歌摇头,不由得生气,大发雷霆之怒。
“什么时候天鹰楼竟然如此无能了,连一个人都查不到。”
凤离歌不敢反驳,眼前的人现在可是愤怒咆哮的狂狮,他若说话,只不过自讨苦吃。
“师兄,凤皇教二十多年前消声匿迹,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冒出来,我们天鹰楼是六年前建起的,所以根本没有二十多年前的资料,不过很快便会查到消息的。”
因为年代久远,所以要查不是一时便有的,库里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所以要现从下面调派上来,过程便有些慢。
“我不想听这个,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
“三天内,我一定会拿到确切的消息。”
凤离歌下保证,他若再拿不到消息,只怕师兄就疯了,他可不希望师兄有半点的事。
若是看到上官晚清,他真想当头给她一棒,竟然害得师兄如此疯狂。
“好。”
夏候墨炎冷哼,睑上眼睛不理会凤离歌,随意的靠在榻上,却是一身的煞气。
凤离歌赶紧禀报查到的消息:“不过我查到另外一件事,有一个女人竟然拿着一个小孩子的画像,要找儿子。”
“嗯,所以呢?”
夏候墨炎不明白凤离歌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找儿子关他什么事?难道这里有什么名堂,静候着他接下来的话。
凤离歌沉声往下说:“那孩子,你知道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