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娘提着裙摆一路轻快地朝着爹娘跑去, 转身笑着说:“柳家大哥已经替我偿还了银两,如今与那琅王结算清楚,便得返家了。”
刘氏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招呼着柳将琚进屋, 又叫崔忠去割肉沽酒,好好款待一下女儿的这位柳家大哥。
柳将琚打量了一下内堂,到处是木头碎屑和修补墙面的泥水。崔家人的被褥铺在两扇门板搭起的简易大床上, 这几日应该就凑合着睡在一起。
他眉头一皱,想到今日琼娘回来了, 却要跟崔家的男女老少挤在一处……
这么一想, 是越琢磨越不妥。
可是现在崔家人都在,贸然给出银子显然损了崔家父母的颜面, 他想了想, 趁着崔家人忙着做饭抹桌子的功夫, 到坡下的几个店铺里转了转。
正赶上一家店面装修,清让出了原来的旧家具啊, 便拣选了那带着蚊帐的白木架子床,多施了银子, 叫人搬到崔家来。
正淘洗粟米的琼娘一愣, 柳将琚说到:“看着你也是要在店面张罗忙碌的样子, 那板儿床太小, 你们挤不下, 正好看见坡下店家出清旧家具, 便选了这个, 你个女儿家用起来也方便些,待你们店面整齐了,我再让人多送些家具来。”
琼娘没想到大哥心细如斯,心里又是一暖,也没推拒付他的好意,便顺了顺鬓角,真心实意道:“这床我要了,可是大哥你万万莫再贴补了,一则我那爹娘都是实诚人,收了人太多的好,却还不清人情是要上火的。二则……你每个月的银钱也有数,总要留些孝敬柳家的父亲母亲,待得店铺的生意开张,我这边会越来越好,绝不再叫大哥牵肠挂肚。”
柳将琚方才看到了琼娘有模有样的生火做饭,看起来的确是已经适应了市井平民生活的样子,待看她顶着娇嫩嫩的脸,一脸老成地叮嘱自己要孝顺,便笑着点了点头。
待崔忠卖肉回来,琼娘自己操刀,为他们烧了红肉,里面还加了十几个传宝在山上掏来的鸟蛋,俱卤得入了味儿。而爽口的小菜也是刘氏在山上挖来的薤根,用佐料调配停当后,满满拌了一大碗。
煮肉的汤则甩了鸟蛋搅的蛋花,再撒了一大把的香葱,点上芝麻油后,香味浓郁。
待得几个人围坐在院子搭的桌子上吃饭时,柳将琚才发现琼娘之前的话半点不假。那肉煮的入味,肥瘦相间的肉块入口之后,便卷了舌头,香到了一处,配着乡间味道粗犷的新醅酒,倒是相得益彰,不知不觉便多食了几块。
刘氏也觉得女儿做的饭菜似乎更好了,笑着道:“原先还担心着你将来嫁人,不会洗手作羹汤可怎么办。没想到如今做得饭菜,比酒楼子里的都好吃,娘倒是放心了。”
柳将琚一听,便不动声色道:“听婶子这话,是不是给琼娘相看了人家?”
刘氏想起白日里琼娘甩下的那几句话,便有些上火,那么好的秀才,真是可遇不可求,琼娘若是在高门大户里待得眼界太高,一心想盼着加入豪门,岂不是要耽误了自己的终身,正好柳家的大哥在此,少不得让他劝一劝琼娘。
想到这,便忙不迭道:“倒是有个好的,乃是一位进京赶考的秀才,一表人才,就是家里头清贫了些,上面有个母亲,没有什么其他的兄弟姊妹牵扯,可是琼娘连问都不问,便当面回绝了人家,这……若是将来反悔,都不好改口了。”
原想着柳将琚看着少年老成,会帮她劝一劝琼娘,哪里想到,这少年饮了一杯酒后,说:“婶子,琼娘的婚事您莫要太担忧,他家既然是独子,想必婆婆事事看得紧些,琼娘过了门去,侍奉得不周全,便要不自在了,倒不如且缓缓。有我在,总不会叫我的妹妹嫁得太差。”
这一句便将刘氏的未尽之言全堵了回去。她后知后觉的懊恼,觉得自己是商量错了人,像柳家大公子这等人物,岂不是要比琼娘眼界更高?跟他提起这门亲事,柳公子能瞧上眼吗?
琼娘看着刘氏懊恼的样子却是抿嘴一笑,特意给柳家大哥的碗里又夹了一颗卤得入味的鸟蛋。
待得一顿饭罢,送走了柳将琚后,琼娘便下山坡,管相邻的香火铺子借了算盘和笔墨。
白日里,崔家跟木行闹得甚是响动,左右的店铺都听到了。
有几个自家装修的小铺子,也是贪图了便宜卖了白家的木头,待得发觉后,抵不过那二爷的豪横,退换不得,自认倒霉。
没曾想借了崔家的福气,竟然找来了哪个大官的侍卫,将那些奸商拿下,他们的烂木头也收回退了银子。
这香火铺子的老板甚是感激,见崔家的小娘来借东西,倒也慷慨,不但借了笔墨,还给了她一本新账本,更送给了她一小把线香,叮嘱着山上蚊虫多,夜里点上驱一驱蚊虫。
琼娘笑着谢过了香火铺子的老板,回到家里,点上油灯线香,就着灯光噼里啪啦地拨弄起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