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如果不是他听信奸人之言,疑心皇姐,从而与皇姐离心离意,又怎么会有今天的韦氏擅权?!
没有任何时候的悔意像此刻这般强烈。
燕正天点了点头,指了身侧已经收了打量目光的韦皇后,对燕离说道:“这是皇后娘娘,你舅母。”
燕离抬头对韦皇后颌首示意。
“来了就好,”韦皇后笑容温婉的看着燕离,柔声说道:“前些日子,得知公主仙逝的消息,皇上着实难过了好些日子,一直念叨着,要将你接来皇宫,现在好了,你也来了,以后就在京城长住下来吧。”
燕离笑了笑,没有回答韦皇后的话,而是看向燕正天,问道:“听大殿下说,皇上身子违和,可曾好些了?”
燕正天满腹的心事,翻江倒海一般,一会儿想着,若是当日听了护国公主的话又会怎样,一会儿又想着,护国公主便是走都要带走玉玺,可见,也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风光霁月。哪里还曾留意到燕离的问话。
一侧的韦皇后看到了,虽不知道燕正天是因为什么走神,但她还是柔声提醒着他,“皇上。”
燕正天朝韦皇后看去。
韦皇后笑着说道:“离儿适才问你,你身子可曾好些了。”
燕正天这才回过神来,他抬头朝燕离看去,说道:“太医说了,是忧思成疾,吃了几贴药,慢慢调养着,这不,好多了。”
燕离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他不言语,燕正天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总不能,见人的第一天,就问玉玺的事吗?
而眼见得大殿内便又要静下来。韦皇后适时的出声,她笑着对燕正天,说道:“皇上,您看是不是将轲儿还有其它皇子都喊来,跟离儿认认,回头,别一个宫里遇上了,谁也不认识谁。那可就闹笑话了。”
燕正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在皇后欲要高声吩咐韦秀去请人时,他抬目朝一侧神色寡淡的燕离看去,问道:“阿离你累不累?若是累的话,你先去歇息下,等晚上用膳时,再跟他们见面也不迟的。”
韦皇后在听到燕正天出声时,便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头。
等燕正天话声一落,她便也笑着看向燕离,轻声说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赶了那么多天的路,这样吧,你先回去歇着,等会用晚膳的时候,再见见你那些表弟表妹好了。”
原还只是说让燕离见皇子,这会子却是连公主也要见!
燕正天眉眼轻挑,不动声色的打量韦皇后。
夫妻多年,可以说,对彼此的了解,已经是左手对右手了!
韦皇后却是从容的忽视了燕正天的那个目光,而是笑容慈爱的看着燕离,乍然一见,还会以为燕离是她的亲外甥,而不是燕正天的!
两人的眉眼官司,燕离虽不曾抬头看,但却也是尽收眼底。
他来北齐的目的可不是跟那些龙子凤孙套交情,这种认亲的戏码还是能免则免的好!
“我在这不打算长留,以后还会不会再来也不知道。”燕离抬头,目光清亮的迎向正朝他看来的韦皇和燕正天,淡淡说道:“家母曾说,有情皆是苦,与其将来天各一方两相思念,不若就当未曾相逢相识。”
话说得好听,但意思很直白。
那就是,他对认识那些什么皇子、公主的没兴趣,大家从前是怎么样,往后还是怎么样吧。
燕正天和韦皇后脸色齐齐变了变。
两人都会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同一时刻,被同一人“啪啪”打脸,这样的感觉……燕正天垂了眉眼,身上生起一抹冷凛之色。
韦皇后到还好,只是脸上的笑却是不那么热络了。
“若是皇上和娘娘没有旁的事,我这就告辞了。”
燕离站了起来,转离打算离开。
这……燕正天和韦皇后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燕离走至门槛时,外面响起小宫女的声音。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二殿下来了。”
二殿下,燕轲!
燕离步子一顿,下一瞬,便看一抹修长的身影自廊檐下走来,隔着几步的距离,燕离目光淡淡一扫,便将这位二殿下的面貌看了个全。
这位二殿下,眉目与燕正天生得七分像,五官俊逸宛若刀刻,但周身的气质却又像极了韦皇后,气质温润,儒雅斯文,看他一步一步走来,似是闲庭信步,不急不燥,举止适度,到有几分谦谦君子,温文如玉的感觉。
燕轲这时也看到了站在门槛内的燕离,他唇角微翘,脸上绽起一抹适度的笑,一步外站定,目光对上燕离掩于银制面具下的目光,开口问道:“可是表兄?”
表兄?燕离垂眸,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对燕轲微微颌首后,便重新迈了步子离开。
燕轲僵了僵,只这一个怔忡的时间,燕离却是已经擦身而过。
看着燕离渐行渐远的身影,燕轲温润的眉眼微微拧起,但在下一瞬,却又飞快的舒展开来,正欲进身进殿,只在他回首的刹那,却撞见了正从殿内走出来的燕正天。
“儿臣见过父皇。”燕轲连忙退后半步,揖手行礼。
燕正天步子一顿,抬头看向彬彬有礼的燕轲,唔了一声后,问道:“是来看你母后的?”不待燕轲开口,他又说道:“进去吧,你母后正等着你呢。”
话落,便带着人径自离去。
燕轲再度揖手,“儿臣恭送父皇。”
直至燕正天一行人走得看不到身影,燕轲才重新直起腰身,站在好,温润的眉眼像猫般眯了起来,一脸沉思的看着远处空旷的殿宇。
“进来吧,你就是站成块石头,你父皇也不会怜惜你一二!”
耳边响起韦皇后清冷的声音。
燕轲恍然一笑,回头收了目光,转身朝殿内走去。
大殿里,韦皇后已经将人都打发了下去,只有韦秀侍候在侧。
“儿臣见过母后。”燕轲上前向韦皇后行礼。
韦皇后摆了摆手,免了燕轲的礼,待燕轲坐下后,她抬目看向燕轲,问道:“这人,你怎么看?”
“你是说燕离?”燕轲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点了点头,满月似的一团和气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怒色,“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跟他那个死鬼娘亲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尊卑之分!”
燕轲想起适才燕离那淡淡的一瞥,以及之后的潇洒离去,目光间掠过一抹幽芒,笑容不变,问道:“父皇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韦皇后嗤笑一声,冷笑着说道:“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想笑。”
“嗯?”
燕轲不由一脸疑惑的看向韦皇后。
韦皇后将燕离从头到没尾只说了四句话的事与燕轲说了一遍,末了,她眉宇轻蹙,心思沉沉的问道:“我冷眼瞧着,燕离他其实根本就不想认你父皇,也不想来北齐,可是,他为什么又来了呢?”
“这个,儿臣到是知道一点消息。”燕轲对韦皇后说道:“年前不是得了消息,说是东夏皇宫出了点事吗?”
韦皇后点头,“怎么,难道跟他有关?”
燕轲点头,“据说有刺客入宫行刺,东夏现在已经是太子监国。”
韦皇后一脸惊诧的看向燕轲,“你是说那个刺客,就是燕离?他是来北齐避祸的?”
燕轲笑了笑,轻声说道:“是不是他不知道,不过,现在东夏到处都是通辑他和那个叫什么容锦的悬赏通告。”话声一顿,燕轲眉梢轻挑,一脸兴味的说道:“对了,听说那个容锦是战王韩铖当年在东夏春风一度后留下的种,这是真的吗,母后?”
韦皇后点了点头,“是真的,当年你六皇姑以继室之礼下嫁战王府时,我亲耳听见韩铖与你父皇说,那个女人是昔日长兴候府的大小姐容芳华。”
燕轲点了点头,容锦的身份他并不感兴趣。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儿臣适才与他见礼,他爱理不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燕轲抬头看向韦皇后,“你说,会不会是,他已经选择站在了燕翊那一边?”
“应该不是。”韦皇后摇头,将燕离之前拒绝出席晚上的洗尘宴与皇子、公主们见礼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我原本还想着,在几个适嫁的公主里选一个,配了他,却不想他就像是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真真是不通教化!”
燕轲听了韦皇后的打算,当即拧眉说道:“这个想法,母后趁早取消,往后也别再有。”
“怎么了?”韦皇后看向燕轲,不解的说道:“左右母皇膝下只有你一个,你那些妹妹,若是能替你争取点助力,也不枉我平日里善待她们一场!”
燕轲失笑摇头,“母后,外祖父才使人递了消息给儿臣,说是燕离已经有心上人,若是想要拉拢她,万不可在女色上打主意,不然,只怕不曾讨好了他,反而惹了他的嫌!”
“有了心上人?”韦皇后看向燕轲,“是谁?难道还能高贵过我们皇室的公主?她们虽不是嫡出,但却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那个人,母后不认识,但应该也听说过。”燕轲笑了看向韦皇后,待对上韦皇后满目不解后,笑着说道:“便是战王与容芳华之女,容锦。”
韦皇后一瞬间,下巴差点都惊得掉在地上。
良久。
“呵,”韦皇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嗤笑声,“还真是门当户配的绝配!”
燕轲自是听明白韦皇后这话下之意,也跟着笑了笑,稍倾,敛了笑容,一脸郑重其事的看向韦皇后,“母后,玉玺一定不能落在燕翊的手里!”
“我知道。”韦皇后同样敛了脸上的讥诮之色,目光微凝,一脸冷色的说道:“你放心,是你的,谁也别想从你手里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