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上前一步,抬手在郦映雪背心处轻轻一拍,下一瞬,那口堵着的气便被郦映雪吐了出来,她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顾喉咙口刀刮似的痛!
“是不是你?”在感觉胸口不是那么难受后,郦映雪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容锦,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不是你杀了他们?”
“不,不是我。”容锦摇头。
“你撒谎!”郦映雪嘶声喊了起来,颤着手指着容锦,眼泪大滴大滴的从干涸的眼窝里流出来,哆嗦着嘴唇吼道:“是你,一定是你,还有你!”话落,手指霍然一转,点在燕离的身上,悲呛着喊道:“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的欢儿,杀了玉郎!”
容锦看着几近疯狂的郦映雪,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淡淡道:“是,又如何呢?”
郦映雪再次如同泥塑木雕般,怔怔的看着容锦。
容锦抬目,目光不屑讥诮的对上郦映雪僵硬的眸子,冷冷问道:“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不该!”郦映雪大声道:“所有的事都是我的主意,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恨冲着我来好了,为什么要杀了我的欢儿?容锦,你是不是人?欢儿他,他为了你,甚至不惜违逆他的父亲,你……”
“他的父亲?”容锦嗤笑一声,冷声道:“先帝的骨头都快化成泥了,郦映雪。”
郦映雪话声一顿,脸上绽起一抹僵硬难堪之色,但很快,她便又恢复过来,“容锦你不用讥诮我,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已,你又是什么东西?无媒苛合的奸生子……”
“呵!”容锦轻笑一声打断郦映雪的话,“原来你和楚惟一是有三媒六聘的,只不知,谁是你们的保山?”
“……”
郦映雪脸如白纸,三魂失了两魂半的瞪着容锦。
容锦敛了脸上的笑,身子往后靠了靠,淡淡的对失魂落魄的郦映雪说道:“楚惟一让玉玲珑那个假货偷袭我,李欢为了救我,才死。楚惟一临死之前,拿李欢的死,求我,放过你。”
话落朝燕离看去。
燕离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示意容锦仅管拿主意。
容锦眸光轻垂,淡声说道:“我可以让人送你离开京山,你想去哪?”
郦映雪摇头,眼泪溅得到处都是。
“欢儿,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你为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搭上自已的性命,值得吗?欢儿啊……”郦映雪哭倒在床榻之上。
容锦与燕离对视了一眼,稍倾,两人同时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前,燕离叮嘱婆子,若是郦映雪提出离开,不需要去禀报他,直接让琳琅安排人送她下山便是。
婆子恭身应是。
等离了院子,容锦长长的吁口气,抬头看向燕离说道:“我们去看看公主吧?”
“好!”
燕离没有多话,领着容锦去了停放护国公主玉无暇灵棺的地方。
灵棺没有摆在第一进院子的花厅,相反而是摆放在了第五进院子里,一处叫思乡堂的地方。
而容锦到了思乡堂后,也便明白过来,这里为什么会被取名思乡堂了!
触目所及都是微雕版的现代建筑,不泛国内美景,当然更少不了世界美景,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被放置在思乡堂的角角落落,在你每一个不经意的转身间,都能看到。
思乡堂,可不真就是思念家乡的屋子吗?!
容锦的目光最后落在屋子里的金丝楠木灵棺上,淡淡的独属于原木的清香,浅浅淡淡的萦绕在鼻间,有些年头的木头,散发着独属于她的光晕。
灵棺没有封盖,许是等着燕离回来看公主最后一眼!
“葬礼定在农历二十八。”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
容锦点头,她已经从杏雨那知道了,握了燕离的手,轻声说道:“我们去看看公主吧?”
燕离没有言语,牵着容锦的手缓缓上前,朝着护国公主的棺椁走去。
棺椁里的护国公主,容色已经不如初见时那般鲜妍,但好在因着天气的缘故,虽然透着一股死气,却也不是那般渗人。
容锦叹了口气,抬头对目光怔怔看着护国公主的燕离说道:“封棺吧,公主她也许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凋零的样子。”
燕离点头,他自是知道,那么多年死而不腐失了,娘亲的身子与常人便无异,自是因着有本命盅守住了心口的那最后的一口气。现在,本命盅没了,娘亲她……燕离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淡淡的怅惘,最后看了一眼如同沉睡的护国公主,牵着容锦的手退了开去。
“让他们封棺吧。”燕离对守灵的婆子吩咐道。
“是,少主。”
婆子屈膝福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带着几个年约五旬,粗壮厚实的汉子走进来。
这些人先是向燕离行了一礼,待燕离摆手后,他们走至棺椁边,抬了摆放在一侧的棺盖,开始封棺。
得了消息赶来的蓝楹和琳琅几人,安静的走了上前,站在了燕离和容锦身后,目光悲伤的看着前方。
从此,真的便是天人永隔了!
三天后,燕离将护国公主葬在了,那片一望无垠据说春天时会开满紫色花朵的山坡上。
容锦陪着燕离在彼时只是一片青绿的草地上,从日出坐到日落,从日落坐到月升。最后,她昏昏沉沉的在燕离的怀里睡了过去。
容锦是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吵声惊醒的,醒来时,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一帘月光斜斜的照了进来。
耳边似乎响起有人高声惊呼,走水的声音,容锦才要翻身坐起来,外屋听到动静的杏雨已经推了门进来。
杏雨手里拿着油灯走到容锦床边,轻声的喊了一句。“姑娘,是不是醒了?”
“杏雨,外面什么声音?”容锦探手撩起帐帘,抬头看了杏雨问道。
杏雨将手里的油灯放在一侧的小几上,抬手将床上的帐子撩起挂好,这才轻声说道:“刚才之前关着的郦昭仪将油灯打翻在床上,想要放火。”
容锦才坐起的身子,不由便僵了僵,郦映雪放火?
杏雨上前拿了件披风披在容锦身上,又蹲下身打算替她穿鞋,被醒过神来的容锦拒绝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容锦问道。
杏雨抬手要去扶容锦起来,容锦摆手,示意她回答她的问题。
“嗯,婆子发现的早,不过她自已已经烧伤了,蓝姨得了燕公子的吩咐,正带着人要送她出京山呢!”杏雨说道,话声一落,又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让杏花去灶上给你做碗好消化的手擀面吧。”
被杏雨这样一说,容锦也觉得饿了,“手擀面太麻烦了,你让杏花给我煮碗粥就行了。”
杏雨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喊了杏花,让她去厨房煮粥,她则沏了杯茶,递到容锦手里。“姑娘,先喝杯水吧。”
容锦接了,啜了一口,将茶盏放到一边,接着问道:“有没有说要将人送到哪里去?”
杏雨摇头,“燕公子只说让蓝姨将人送出京山,说别死了还脏了京山的地方。至于送去哪里,好像没有说!”
公主下葬,燕离心情本就不好,郦映雪还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来,真是不弄死她,都对不起自已!
左右郦映雪也是死有余辜,容锦当下便也没再多问,想起,燕离同样一天没吃点什么东西,默了一默后,对杏雨说道:“燕公子是什么时候将我送回来的,他用过晚膳吗?”
“戌时一刻的样子,燕公子将你送回来的,把你安置好后,他就走了。有没有用晚膳,奴婢也不知道。”杏雨说道。
容锦想了想,轻声道:“你去他那边看看,要是他睡下了,就算了。要是没睡,你就说,我在用宵夜,问他要不要一起用点。”
杏雨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容锦跟着起身,将脱下的衣裳穿好,又将打散了的长发,随意的编了根辫子,才想着要不要洗把脸时,外面已经响起轻重不一的步子声。
“姑娘,燕公子来了。”
杏雨的声音响起。
容锦揉了把脸,转身迎了出去。
她才到门边,燕离已经走了进来,目光仔细的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后,轻声问道:“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