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林樟一惊,那点子困乏立时都不见了踪影。马车本就慢些,能这个时辰赶到,怕是贾敏勒令全力疾奔的缘故。贾琏略一思量,将林樟按回椅子上,示意他在殿内守着,自己则裹了两个小熏炉在袖内,亲自迎了出去。
贾敏一路不顾晚辈仆从劝说,执意急行,身上的颠簸乏累倒还在其次,内心着实焦灼不堪。她又是头一回到温泉行宫,入眼处处烛火辉煌,心中却渐生出几分无力戚惶,幸而不久就遇上了专程出来迎接的贾琏,得侄儿在旁温声说话,才好了起来。
等在林海暂居的宫殿外落轿时,贾敏心中旁的念头尽皆抛在了脑后,情不自禁就拎起裙角步子凌乱的跑了进去,面色苍白的黛玉也丢下正要上前搀扶她的宫女,踉跄跟了上去,把众人唬了一跳。
宫内的门槛较一般的宅邸都要高些,黛玉近来饮食不畅又一路奔波,一时不查就踉跄了一下,身子歪歪斜斜似要摔倒。眼见着宫女内侍都离得远了些,似是不及援手,贾琏下意识疾步上前,伸手牢牢扶住了黛玉的双肩,待她立稳后就立刻松手后退。
黛玉本就心神不稳,险些跌倒后下意识回望了贾琏一眼,神色间带出一分不易觉察的仓皇无助。
注意到黛玉的目光,贾琏露出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微微侧首请黛玉先行,自己则默默落后三步,跟着迈入殿中。
林海在药与熏香的双重作用下睡得昏沉,贾敏同黛玉的到来他似有所觉,睡梦中眉头皱了几回,最终却还是没能睁开眼睛。贾敏怕妨碍他休养,正拿帕子捂了嘴无声泪流,双眼再离不得他分毫。黛玉过去后,母女两个一同依偎在榻边,不一会儿泪珠儿就打湿了榻边的锦褥。
直哭了好一会儿,恰巧遇上院正及另一位御医过来轮换值夜,贾敏才牵着黛玉的手起身,在贾琏林樟的陪伴下,请御医们到偏殿去仔细说话。
几位御医心里都觉林海吉人自有天相,说话间语气便显得乐观不少,贾敏听了也稍觉心安,却不想才说了没几句话,那边守夜的小内侍就慌慌张张过来寻院正大人,道是林大人又烧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先前同贾琏林樟两个说话耗费了太多精气神儿,还是心中太过担忧妻女,林海这一回发热颇有几分来势汹汹的意思,连院正摸完脉都不由蹙了眉。院正再三斟酌后,才四人一同拿捏了个新方子出来命人抓药,又亲自为林海施针。
贾敏在旁眼珠子不错的守着林海,黛玉林樟两个帮不上什么忙,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好不容易等到药童抓了药来,忙一齐过去亲自煎药,再不肯假旁人之手,倒叫原本负责熬药的宫女有些无措,特特请示过此处宫苑的总领太监后才默默退了下去。
众人一齐熬了一夜,到第二日天微微亮时,林海终于慢慢退了热,人也醒了过来。许是夫妻间当真有那么一份言语无法道明的默契在,林海第一眼,就略过榻边众人,看向了守在身边的贾敏,露出个虚弱的浅笑来。
贾敏咬牙熬了一夜都不曾再落过的泪珠儿,就这么让林海一下子笑了出来,一面哭,一面不顾旁人在场紧紧攥住了林海的手掌,哭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贼,生生挖了我的心肝!”
林海这会儿还有些说不出话来,憋得面色都有些红,浑浑噩噩的后悔没有昨夜先梳头净面,犹豫片刻后拼力动了动手掌,示意贾敏低下头来。贾敏哭的鬓发凌乱,口中不住斥骂林海,倒也顺着他的力气俯下身去。
林海心内松了口气,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便努力抬抬手指,轻轻碰了下贾敏的面颊,眉眼温柔似水。
贾琏在殿内陪了一整夜,见状便悄悄退了出去,问明何汣安等人歇息的地方,便寻了过去,谢他及众位弟兄此次仗义相助。
不过他们刚吃了一盏茶,寝殿那边就有内侍过来传话,道是林大人想请贾侍郎过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