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自己在武艺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又常与武官们打交道, 几眼扫过去便瞧出这些人都是练家子,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恰有一位郎官拿着外省官员考评的册子过来寻他用印, 贾琏权衡片刻, 干脆心一横,借着翻阅的契机揪了三俩疏漏,发作了那郎官一通,作势要同他一起回去查阅之前呈上来的政绩汇总并往年的记档。
尚书林海随圣驾在外, 整个吏部都是身为左侍郎的贾琏主事, 他一发火,郎官自然不敢辩驳, 连一个字儿都没不敢说, 就垂头丧气的在前引路。贾琏一面皱着眉跟下属出门,一面也暗中留心那些人的动静, 发觉他们果然也随之变了方位, 竟对自己成包围之势,却对另外几个来回走动的郎官视若无睹,心渐渐沉入谷底。
心知此时定要稳住心神, 贾琏双手置于袖中暗暗下死力掐了自己两下,面上一切如常, 只是行动间不小心撞上了一旁脚步匆匆的小吏,污了官袍。小吏一见自己冲撞了左侍郎, 惊得立马弯腰行礼连连告饶, 贾琏待下一向宽厚, 不过摆摆手就让他走了,只吩咐部里的杂役去外头茶水房传话,让他的随从拿衣服包袱进来服侍他更衣而已。
这是部里办公时常有的事儿,众人也不以为意,贾琏却发现那些佯装成杂役的练家子里有一人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情知这是出了天大的纰漏,偏偏又联络不上行宫那边,贾琏心内真如油煎一般,好在今儿是旺儿当差,老实本分又手脚极为麻利,接到口信后很快就抱着家里备好的包袱疾走进来,贾琏这才舒了口气,去净房更换衣物,旺儿作为贴身伺候的随从自然也跟了进去。
不过半柱香功夫,换上一身簇新衣物的贾琏就从净房里出来,似乎是更衣时冷着了,外头还罩了件带兜帽的灰鼠褂子,步履匆匆回了屋子,旺儿随后也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出了门,臊眉耷眼的出了门,仿佛刚受了呵斥。
贾琏从净房里出来时捂得太过严实,奉命过来监视并随时准备将他锁拿起来的几人里竟没有一人看清楚他的脸。那几人也算是此道老手,心内自然生疑,互相对了个眼色就想仔细探查一番。
恰在此时,贾琏身边的随从抱着包袱走的太快,包袱边儿不小心蹭着了右侍郎石大人的袍袖。石大人不如贾琏位尊,资历却极老,向来有些个人尽皆知的洁癖,立即勃然大怒,指着人鼻子大骂了几句。
左侍郎的随从也只是个仆役,哪里敢跟右侍郎硬仗腰子,忙不迭作揖告饶,行动间还带了点儿家生奴才不自觉的谄媚之意,石大人这才满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扰了他一回。
监视贾琏的人将这一幕瞧的清清楚楚,心里那点子疑惑之意也就消了。堂堂一等子爵、吏部左侍郎,便是有心演戏,又如何能将个下等人扮的如此惟妙惟肖。他们本就怕提前暴露了行踪,此刻没了疑心,自然不想再节外生枝、引人注目。
这些人自以为已看透了这些天生富贵命的王孙公子,万万没想到那个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随从正是贾琏本人乔装打扮的。他曾与随柳湘莲一同效命朝廷的游侠儿学了些浅显的妆扮招数,不想今日用在了此处,与旺儿暂时换了装束。
一路垂头丧气回了茶水房,贾琏故作没有察觉有人在后头不远不近的坠着,只管在茶水房内高卧。他先前曾听旺儿说起过茶水房里各家随从的事儿,晓得旺儿的做派,一时倒也无人发现什么。
直挨到临近晌午,眼瞅着长随们都起身准备为自家大人送饭食,皇城内忽然有浓烟冲天而起,骇的几个胆子小的失声尖叫,众人一片慌乱。不知是谁起的头,长随们乱糟糟相互推搡起来,有的要冲进去找自家老爷少爷,有的想赶紧逃命,把原本在此处监视的人都挤的衣冠散乱,几无落足之地,等他们再想找人时,又哪里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