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重明县外山石突然滑落, 柳大人埋骨泥沙之下, 至今尸骨无存, 高大人摔断了腿骨, 也只能卧床休养,大理寺与刑部的随行官吏折损过半, 使得两司在守备叛国通敌一案上的进展十分不顺。
刑部所余人手群龙无首,遇事如无头苍蝇一般, 与当地衙门交割乡民名录、守军借道文书记录等物时竟险些被人钻了空子,还是过去压阵的兵丁侍卫觉出不对, 帮着逼问一回,才帮着他们免了一回渎职的罪名。只是不知是有人故意怠工,还是人手不足, 名录点了半月有余都点不出名堂。
大理寺那边高大人虽还在, 可他卧床不能理事,大理寺几位大人直接分为两派, 一派坚持事无巨细定要回过高大人, 一派则要事急从权, 自行料理查案中遇着的各项大小事宜, 互相掣肘, 闹得不可开交, 眼瞅着一日没有京中发来的明文圣旨,就一日办不得差。
贾琏等工部大小官吏因与两司职责不同, 帮着处理了一二灾后事宜后就直接住进了守军营房, 查验军备折损一事, 贾琏也只每隔三两日,才能从埋下的眼线处得知刑部与大理寺所获线索,晓得当地衙门竟然多有搪塞之意。
自船抵泉州港开始,贾琏心里就一直有一块巨石悬而未落,县令等人的回避推诿已是不寻常,等到查出报了折损的军备之数与守军营地的兵员册子对不上数目,这块巨石便轰然落地。
若无意外,定是有人依仗东南海禁之便豢养私兵,所图甚大。虽然前些日子的山崩非人力所能为,但背后之人显然借着天灾与两司间人心涣散的契机大肆抹杀证据。这里与京城相聚甚远,即便后头再有圣旨发到,点出主事官员,要命的人证物证怕也早就被人毁尸灭迹,为时晚矣。
且柳大人顶着圣上心腹的名儿却暗中投靠上皇一事,两位陛下彼此心知肚明,上皇猜忌日重。这回他与高大人都逃出命来,独独折损了柳大人,若有人趁机挑拨,上皇恼怒之下插手干预,后头的圣旨什么时候能来都未可知,陛下的处境自然也堪忧。
虑着这两层,贾琏不顾闫然等人的劝阻,将暗中的人手一分为二,由闫然领着想法子暗访残留的蛛丝马迹,自己则继续与自愿避嫌闭门不出的守备、面无异色一切如常的其他军官等人周旋。
顺着线摸了几日,就有消息传回来,道是离岸不远处的几处岛屿情状有异。贾琏问讯头皮一麻,偏又与闫然失了联络,只得自己明面上与几位曾把酒言欢的百户约着出海赏月作乐,以引住暗处之人,再另派了好手觑机侦查一二,谁知他们竟直接在官船上就动了手。
今夜一同登船的两位百户一个借不胜酒力的托辞离开舱房,还点了个抚琴的乐人跟上去服侍,另一个则急色的搂了个陪酒的侍女去了隔壁舱房寻欢作乐。等贾琏面色凝重的放下酒杯时,门已被人在外反锁,几个侍女歌姬哭哭啼啼,其中却有两人装着害怕想要合力把贾琏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哪怕最终脱离了险境,想到那两个歌姬露出的功夫底子,与她们手上浸足了油的麻绳,贾琏仍觉得额角一阵抽疼,当即也不再细看水面上映着的熊熊火光,与侍卫们齐心合力,打算先寻避难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