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疼了湘云这么多年,看着她从一点点大长到现在,不免先心疼了她一回,随后心里却又难免有些不快,觉得这丫头未免也太过不懂事理,竟然在做客时同主人家置气,不够端庄大方。小女孩子能有多大事儿,也值得闹一场,白添一回委屈不说,还又叫林家人与她们更生分了些。早知如此,她又何必狠心将宝玉留在府上。
知母莫若女,贾母轻轻皱眉时贾敏就多少猜到了她心里的念头。贾敏这么多年也算是经历了不少风雨,在外也少不得与人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可她待血脉至亲总存着些温情,不愿将心思动到亲人身上,也就难免更难以接受贾母对一家人的算计。怅然之余,为了母女间的情分她还是装作对席上的事儿无知无觉,继续言笑晏晏的尽地主之谊。
至于再不复先前快活模样的史湘云,贾敏心里确实无甚怜惜。她养大的女儿她懂得,黛玉从来不是那种随意苛待冒犯客人的性子,能与史家的女孩儿闹到冷着脸不说话的地步,其中必有缘故。
贾母与贾敏都视而不见,席上自然没有人会不长眼色的寻不痛快,一时宴上倒也算是宾主尽欢,连探春都与黛玉搭了几句话,一齐说了些诗词佳句,彼此之间熟稔不少。
赖大管事与贾琏最近新提拔上来的族人贾芸一齐骑马来接时,众人倒也有了几分依依惜别之意,贾母握着贾敏的手连声说改日定还要再好生团聚一回,贾敏也含笑应了,并不像之前那般顾左右而言他,令贾母笑的愈发和气。
可惜贾母的好心情也没能撑多久。她们回了荣国府后没多久,邢王二夫人还都在各自院子里歇息解乏,就有她安在碧纱橱里的耳报神递了话过来,道是云姑娘心里很是不痛快,宝玉已经哄了好一会儿子了,两个人又是哭又是赌咒发誓的,很有些不像样。
史湘云为着今儿在林家受的气在荣国府里揉搓贾宝玉,林宅里头贾敏将诸事安排妥当后也把黛玉唤到了身边,细问她今日之事的缘故。
黛玉向来与贾敏无话不说,当即就将史湘云的话学了一遍,蹙眉说道:“我与她不过初见,她就与我嚼说这些,可见是个藏奸的,亏我当她光风霁月,是个舒朗明媚之人。且娘亲也说过,史家两位表舅为着好些缘故待她还算用心,她这样到处乱说,将自个儿家说的还不如亲戚家,坏的还不是史家的名声?也太过了。”
贾敏先还漫不经心的倚在引枕上,听黛玉说完后也不禁坐直了身子,冷笑一声:“竟是个养不熟的,还不辨是非,只管自己好恶。你以后再见她也只留面子情便罢,这样的人,再不能多结交的。”
说完,贾敏还有些怕黛玉年纪小不懂其中的道理,又细细教她:“史家若当真待她不好,两位侯夫人又如何会带她出门见客?便是她们自己的女孩儿,还有些顾不上呢。要是真让她过那种逢人便要诉苦的日子,她哪里还能在贾家一住这么多日子,早关在府里管教了。她这样不分好坏,委实太过糊涂,你便是一颗心待她,她许是还觉着你应当应份呢。”
黛玉点点头,想起今日之事又不禁吐了吐舌:“她现在该是怨着我呢,哪里还会同我好,她许是也盼着有个贴心的姊妹,同她说贴心话,为她打算,我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