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贾琏也晓得他这念头为世情所不容,并不愿说与不相干的人知道,又无解脱之法,只得一日日耗着罢了。今儿老太太非要塞给他一个乱家的祸根,那边一齐添点堵,也算是一家人同甘共苦了。
贾琏说到了这个地步,贾母即便将人硬塞进去也不好看,只能青着脸让鸳鸯过去把摇摇欲坠,握着嘴哭的快要厥过去的琥珀拉了起来,扶去后头歇息,贾琏也一脸老实的行礼告退。
贾赦瞧一眼老娘,又看一眼儿子,干脆自己撩起袖子把玉佩又收进匣子里,揣在怀里走了。邢夫人坠在后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横心还是小声念叨着要劝一劝大老爷,跟着出了门。
一心想着爬高枝儿的琥珀没了下场,第二日就被她老子娘带回家胡乱配了人,虽然身上有老太太赏的嫁妆银子,听说日子依旧十分不如意,上房里则又另提了个叫蜜蜡的丫头上来补做一等。
经此一事,贾政王夫人对贾琏观感更恶不说,内院里也是谣言四起,都说琏二爷怕是有什么不足之症,才能对琥珀那样娇媚的丫头也是一副铁石心肠。还是迎春院子里的司琪在小姊妹处听说了一鳞半爪,辗转知会了贾琏手下的兴儿媳妇。
兴儿媳妇未嫁前就是个泼辣的,请示过主子就领着几个粗使婆子气势汹汹拿了几个传话的丫头婆子掌嘴,只一条非议主家就能定了罪,让那些人连个冤枉都喊不出来。即便老太太院子里的几个祸头子拉不出来,旁人到底不敢再乱说什么,也就蛮横的压了下去。
一场闹剧经陪房的口耳传到贾敏处时已经是几日之后。碍着大姑娘正跟在太太身边旁听理事,那婆子自然不敢胡乱说些污糟话脏了大姑娘的耳朵,几处都含糊了过去,不过大体事情都说的清楚明白。
贾敏听着冷笑了一声,顿时觉得手上的雪花酥都腻得叫人下不了口,推在一旁再不肯用。林黛玉绞了绞手上的帕子,咬着唇等来报信的婆子退了出去,才搂着贾敏的手臂轻声道:“娘,女儿觉得外祖家这事儿不对。”
林家的家规,林海于去岁起就陆续教给了一双儿女,其中就提到了君子当洁身自好。彼时黛玉林樟姐弟都是懵懵懂懂,不解其意,还是林海顶着贾敏的反对浅显的解释了一番。
在黛玉想来,依着父亲的教导,琏二哥哥不肯于娶妻前纳妾蓄婢的行为便是洁身自好守规矩,该褒奖才对,怎的外祖母家里的人这般奇怪,反倒当成了错事,还传出些于琏二哥哥不好的话儿来?仆妇说话吞吞吐吐,黛玉便明白那话必然难听得很,对琏二哥哥也十分不好。都这样了,外祖母也不曾处置身边的奴婢,当真是如樟哥儿说的那般了。
贾敏从小将黛玉带在身边,一日不曾暂离,哪里会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女儿作为外孙女不好直言外祖母的失矩之事,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也不好说,唯有一声叹息。老太太作为一府长辈如此不慈,荣国府又怎能不乱?
搂着黛玉轻轻摩挲了几下,贾敏怅然道:“虽然做晚辈的不好评点,玉儿你自己心里要明白道理。虽说偏心乃是人之常情,但凡事有度,也要明辨是非,何时何地都不可逾礼妄为,否则长不慈,幼不悌,便是家无宁日之兆了。”
晓得娘亲是为外祖家的事心中伤怀,黛玉乖巧的点了点头,便含笑提议道:“之前娘说要请琏二哥哥和迎姐姐到咱们家里来松快松快,樟哥儿也三五日就要吵嚷一回,要琏二哥哥教他骑马射箭,不如下回爹爹他们休沐的时候,咱们就做一回东道如何?”
黛玉也晓得偏心乃人之常情,就像她自己在外祖母的家事上也偏心琏二哥哥一家,才会尤为不平,看不出那什么宝玉有何过人之处,值得外祖母如珠似宝的看待。说句不尊敬的话,黛玉心底都觉着外祖母不慈了,自然想让娘亲和琏二哥哥都松散一回。
贾敏正想叫侄儿过府说话,闻言也觉得这主意好,立时就叫人来吩咐下去,要在花园子里设席备宴,还着人从庄子上牵来匹温驯的小母马,预备着那日给林樟个惊喜。
正苦着脸帮自家娇言软语却掐人奇痛无比的姐姐描画的林樟忽而打了个喷嚏,手上的花样子就多了重重一笔,只好扁着嘴重画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