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下意识退了一步,最后还是微微笑着上前主动与贾珠拱手为礼:“珠大哥哥。”
贾珠看到贾琏却是松了口气,紧走几步过来把住了贾琏的手臂,急得他的小厮侍笔侍砚连声唤他“慢着些”,唯恐他在这湿滑的鹅卵石小径上不小心摔了。
珠大爷那可是太太的眼珠子,夫子都夸奖的状元之才,就是碰破点儿油皮他们也担待不起。
贾珠忍不住皱了皱眉,面色也不复之前的欢喜。他如今也是即将进学成亲的人了,身边的仆从却这样一惊一乍小心翼翼,实在是不成体统。偏偏几个小厮都是太太亲自安排,小心勤勉又一心为主,他也不好随意训斥,免得寒了忠仆之心,也让太太面上难看。
将贾珠神色的变化都收入眼底,贾琏面上却混作不知,只笑盈盈地等着贾珠自己说明来意。
王夫人向来把儿子们看得极紧,贾珠是长子,又是十几年来王夫人的独子,看得如命根子一般,除了时时刻刻督促他读书上进,那是养的比女儿都娇贵。冬天怕风吹,夏天怕日晒,丫鬟小厮一日里问上三遍,唯恐有一处不妥帖。贾琏常觉得王夫人怕是睡觉时都留了一只眼睛在贾珠房里。
好不容易前年得了一个宝玉,又是满了月就被抱到老太太房里养着,身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老太太的人,王夫人轻易伸不进手去,反而把贾珠看管的更严密上十分。
将来珠大嫂子进门,婆媳两个可是没少暗中较劲,个个都想做了贾珠房里的主,生了不知道多少气。
这会子贾珠一副特特寻过来的样子,说不得早就有耳报神跑去荣禧堂报信去了,到时候自己又该落得个耽误贾珠进学的罪名。
贾珠自己应当也是清楚父母长辈将他的课业看得有多重,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拉着贾琏急急问道:“琏儿你今儿怎得没好生送送大妹妹?她走时可好?可有舍不得家里?”
不是贾珠非要在进学的要紧时候给自己、给老爷太太找不自在,一回府给太太请过安就来找贾琏,实在是他心里也惦念着唯一的胞妹元春。他倒是也问了王夫人,可王夫人不过翻来覆去的念叨着元春都是为了他和宝玉,让他谨记元春的好,就催促他快些回房温书破题。
思来想去,贾珠才发觉这府里除了贾琏,竟没个他能问话的人,只好不顾小厮们的劝说找了来。一母同胞的妹妹,不听听她离家时的模样,贾珠心里总有些放不下。
贾琏顿觉哭笑不得。微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笑意,贾琏还是尽心的回想了一番当时的情境,认认真真回道:“老爷寻我有事,便耽搁了一会儿,倒也没耽误送大妹妹。珠大哥哥也知道,元丫头向来是端庄稳重又知礼的,我瞧着她虽舍不得家里,倒也还掌得住。接人的黄门也收了我的荷包,想是能多多照看元丫头。你也莫要担心太过,咱们兄弟日后自然是她的依靠。”
元春何止是掌得住,分明就是踌躇满志,打定主意要挣个泼天的富贵,反倒是老太太、太太有些伤心担忧的意思,估计是经得见得多了。不过这些贾琏就不打算说与贾珠听了。
瞥一眼在他说到他与贾珠日后是元春的依靠之时面上很有些不以为然的小厮侍砚,贾琏轻轻拍拍贾珠的手臂,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贾珠却没注意到贾琏的动作。他先是疑惑了一会儿老爷今日去部里点卯又如何能寻贾琏有事,才发现贾琏话里的老爷怕是与他以为的不是同一个,接着便是沉浸在对元春的疼惜之中,只随着贾琏的话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