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不见,中介小哥肉眼见着又瘦了许多。
毕竟工作实在是太辛苦,老板催人消瘦啊。
要说两个月之前,也就是五月份,他成功将写字楼租给了丁薇,由此那个月工资加奖金上了三万元,可算是让他看到了两分在帝都安家落户的希望。
为此吃香的喝辣的,顿顿来瓶啤酒,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半个月不到,裤腰带都松了两圈儿。
但希望之所以是希望,就因为它总是那么渺茫又飘忽不定。
大户也不是天天有的呀!
反而,因为他五月份业绩出众,老板为此越发看中他。
当他被成为业绩标兵时,六月份老板给予的任务就越发的重了。
中介小伙拼死拼活,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看房再挑剔再难缠的顾客都跟伺候大爷似的哄着对方,再加上可能之前的好运气还没彻底消退,可算是将将完成了任务量,保住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底薪。
但这天底下的老板,大约都是想给草料钱,然后赚回来特仑苏的。
他们总觉得自己员工是万能的,只要用心,没有什么做不到。如果没做到,那一定是没用心。
中介小哥六月哼哧哼哧跟头牛似的完成了任务,七月份,咣当又一个大任务摊在头上。
小公司嘛,又没有什么规范性的制度。既然你也这个月业绩好,那下个月提成标准就应该再提一些。
比如这个月只需要卖三套房子,下个月不卖够五套,底薪都要扣掉……
这也是中介公司常有的套路。
不单单是中介,但凡跟销售额挂钩的,基本也都有这种方法,这一行现如今全靠老板良心。
中介小伙到底也是个外来打工的,目前也没有混到那种随时都可以炒老板鱿鱼的地步,面对层层压迫和近两个月到手的提成,他只能咬牙埋头苦干,不放过任何一个潜在客户。
包括打扮的村里村气、一脸犹豫的在中介公司门口探头探脑的这位大姐。
……
这大热天的,他只有一个小电瓶,这会儿将人带到地方后,对方看了一圈房子,仍是觉得有些贵。
其实出租房子这方面提成本来也赚不了几个钱,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中介小哥已经没有任性的权利,一看这位姐好歹是诚心想租房子的,下意识就在黑乎乎的脸上扯出又真诚的微笑。
“没关系,姐,这儿您看不中,前面还有一个地方,我再带您去看看,这回我猜您肯定能满意。”
对方挺不满意的。
“你之前可没说有一个肯定能让我满意的地方,怎么不一开始就带我去呢?”
中介小伙呵呵傻笑,看着挺憨厚,就是不说话。
租房子跟卖房子一样,都是讲究策略的。
一下子就把最合适的放到客人面前,人家再挑三拣四,回头看到那些有其他缺憾的,犹豫来犹豫去,就更不容易下手了。
反而前头有各种缺点,后头才是最符合标准的,那成交的几率就高得多。
当然,这话心里明白就行,不必多说。
车子停小区东门口,再绕过去骑车还不够麻烦的,两人就直接顺着侧门过条马路,转到另一个小区
——的旁边的巷子里。
……
这年头,也就帝都这样的大城市,中介稍微能赚点。
但是租房子还收中介费,至今仍让来看房的大姐耿耿于怀。
“你们的中介费真不能再少点了,要我说,半个月房租也实在太多了!”
“你说我不就找一个能干活的地方吗?你要那么贵,还不如我自己琢磨呢。”
其实讨价还价的车轱辘话都翻来覆去说过好多次了,中介小伙明白对方的心理。
不过是心疼这些钱,所以想多说几次,看看能不能找准机会降一点点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的耐心也更上一层楼,这会儿一点也不觉得这点中介费少,反而诚恳的说道:
“姐,不是我不给你少,公司的制度在这里,我已经给你压到最低了。再低,我今天连充电瓶的电费都不够。”
年轻的小伙子满脸都写着憨厚:
“您说这么热的天,我顶个大太阳带您看房子,一套又一套的,我不能还自己倒贴电费和饮料钱吧?”
“我都跟您说了,咱也看过好几套了,我也知道您不容易——这谁容易呢?都是来这里打工的,不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吗?”
珍珠盯着对方喋喋不休的嘴皮子,心想:怪不得还要搭饮料钱呢,就说这么多话,那水也得不少喝呀。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
“……这样吧,咱也别搞什么租金的一半儿了。一口价,三百块钱。您要是觉得行呢,那咱们签合同的时候我就这么写。你可别觉得这钱是我拿的,我就一打工的,我能拿什么钱呀?大头还是要交给公司,我挣个三五十块钱的,您说容易吗?”
卖房的提成是定死的,就按房价来。
但是租房子的提成那就放松很多,毕竟这年头租房愿意找中介的也不多呀!
这是他们公司顺带的一个业务,因此条件也宽松许多。
但是对每个难缠的客户都能有这种优惠这种事儿,就大可不必说出来了。
……
唉。
确实这天儿出来也挺辛苦的。
小伙子晒得都出油了。
珍珠瞅了瞅他,这会儿也知道再讲价没戏,到底不情不愿的应了。
中介小伙相当明白客户的需求,这会儿带过来看的,是城中村的一家老院子。
别误会,当然不是四合院。
而是四环边缘处的私人改建的老宅子,围墙还崭新的呢。
上头镶嵌着明晃晃的玻璃碴,不规则的边缘锋利的很,大夏天的硬是晃人眼睛。
本来看着朱红色的大门,珍珠还是有些兴趣的,一边心里还有一些忐忑,生怕房租太贵了不划算。
谁知推开门一看,院子里都长草了,一米多高的野艾草,蒿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说不出名字来的绿油油的野草……
不知啥时候发芽的一根丝瓜藤上的老丝瓜都七皴八裂的了。
地面上的青石板也不知是原来就是旧的,还是被野草顶得破破烂烂的……
这跟农村荒废了几年的宅子也没什么区别。
……
珍珠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