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语言是门艺术,无疑沈佩思是这门艺术中的佼佼者,她这么一点拨,元素自然明白她话里蕴藏的意思,说到底不过是提醒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元素她还能退缩吗?
钱傲说,他是认真的。既然他是认真的,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能不认真么?
微笑着看着沈佩思,她微笑:“那些都过去了,沈姨。”
对于那一段她无法抹掉的过去,她找不到反驳的言语,既定的事实,哪怕大家的心里都有个疙瘩,她也必须得承认。
而未来,她想要争取,因为那个男人,值得她争取。
沈佩思居高临下地冷冷瞥了她足足半分钟,然后移开了视线,淡然问道:“元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你猜猜看,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做什么?”
这话把元素问住了。
皱眉想了想,如果按照电视剧里的豪门戏码来说,陶女士这会要么应该是声色俱厉地让她离开她的儿子,要么就是应该签一张支票,大方点的给空白支票,随便填写,小气点的是谈价钱。
可很显然,她都不是,这么镇定的让她玩‘猜猜看’,这是演得哪一出?
冲她摇了摇头。元素当然没敢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展现在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沈姨,您直接就说吧,我受得住。”
优雅地笑了笑,沈佩思端过元素给她沏的茶喝了一口,顾左右而言它地说:
“说说这茶吧,老二的茶,是好茶不会错,可这水的品质太差了,泡出来终究还是难喝了些。元小姐,你要知道,好水才能养得出好的茶品,否则,不管你的茶艺有多高,也泡不出一杯好茶来!”
说实话,元素真心佩服她。把一句贬损的话,说得这么委婉,乍一听起来,还真以为她在讲茶经呢。
她不是傻子,脑子不用转,只用膝盖想也明白,这摆明了就是说她元素出身低贱,压根儿配不上钱傲。
暗自腹诽,吸气吐气,调整压力。
怪不得人家说豪门深深深几许,单凭这指桑骂愧、隔山打牛的几句话,就不是普通人能说得出来的。
最主要的是,还能说得面不改色,一脸微笑。
然而,在这种气氛下,连元素自己也没想到,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突然是一件与这事儿毫不相干的事。
如果,她是说如果,这沈女士要是穿越到古代,那指定得是宫斗,宅斗的高手啊?想到某热播局里的皇太后——
她乐了。
见她抿着唇傻笑,沈佩思愣了神,对她小强般的心脏承受能力微微诧异,她当然不会知道,元素这边厢已经把她送到了古代皇宫,正对着众妃嫔施威呢。
“元小姐!”
“沈姨,您说,我听着!”
哪怕沈佩思掩饰得再好,也无法让人忽略眉目间那一抹不悦和不屑,但她不会被这些情绪自乱阵寸,而是直奔今天来的主题。
“元小姐,是不是以为我今天来是想让你离开老二?”
难道不是么?
元素狐疑地抬头望她。
眯了眯眼,沈佩思高深莫测地一笑:“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们年青人不懂得自爱是社会现象,不是特例,这怪不得你们。但是,你得知道,你肚子里的俩娃子,到底是钱家的种,我们没理由不让他们认祖归宗,这点,你放心。”
元素双颊艳红,未婚先孕确实有够丢人,更何况她和钱傲之间那点敏感的,细枝末节的关系。
可她这话儿,啥意思?
她心里明白,像钱傲那样的家庭,就算没有仲尧这茬事儿,她也高攀不上!
门当户对,身份地位不是两个说着玩儿的成语,而确确实实是阻碍幸福的拦路虎。
这时候,她宁愿钱傲,其实啥也不是,仅仅只是钱傲而已。
诶!认了吧,让人奚落吧。
又喝了一口茶,沈佩思似乎是很满意她目前的表情,到底是寒门女子,稍微两句话就能将她的自尊踩碎。
掀唇,她突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当然,这事儿也不能怪你,我自个的儿子我明白,男人么,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也正常……不过,想必元小姐也清楚,我家老二浪荡惯了,他的感情未必持久,我并非想要干涉你俩,可是不希望你元小姐最终落个悲惨的下场,一、无、所、有!”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异常缓慢,一字一顿。
元素愣了愣,反问:“沈姨这话,我听不太明白。”
装傻?沈佩思神色不定,过了小半晌,才说:
“那我说明白点,你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嫁入钱家,得到所有人的承认,得到丈夫一辈子的疼爱,还是想要偷偷摸摸的继续这不知能持续几天的露水姻缘,做这种见不得光的情妇?永远得不到长辈们的认可?”
元素默然,这个问题,其实压根儿就不是问题,而应该换成肯定句。
沈佩思笑了笑,接着说:“我也是过来人,并非不尊重你俩的感情,元小姐,我给你这个机会,咱们以一年为限,如果一年后,我儿子还是这般死心塌地喜欢你,我不仅不拦你,而且还会帮你扫清一切的障碍,但是,你得答应在这一年之内,不能利用他头脑发热就撺掇他和你结婚,不知道元小姐,你敢不敢赌?”
一年,365天。
一年后钱傲如果依然如故的喜欢她,入不入得了钱家门儿,又有什么关系?一年后,如果钱傲不再喜欢她,即便在这一年内她入了钱家的门,又有什么意义?
归根到底,她要做的只是钱傲的女人,而不是钱董事长的太太。
所谓爱情,所谓名份,不过是她与他之间的事,一旦牵扯到家庭,就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她并不在乎那个光明正大嫁入钱家的赌注,她只在意钱傲是不是会一直如此对她,如珠如宝……
赌,又有何不可,只要不是让她离开钱傲,嫁与不嫁,并不重要。
何况,也不知为什么,她对那个男人有无比的信心,更何况,嫁与不嫁,在她和钱二爷的相处的世界里,大多数时候,并不是由她说了算的。
可是,她能说:这事你儿子作主么?
可是,她能假装掩面而泣,说‘呜,我不’么?
答案是:不能!
微微点头。
沈佩思似乎很满意,低低轻笑了一声,“好,咱们拭目以待,你好好养胎,你怀了我的孙子,也算是大功一件,就算最后你没能嫁给老二,你相信,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
这话说得,和感谢一头母猪生了八头小猪嵬,个个肥嘟嘟,然后给她吃上等品质的饲料,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元素汗滴滴。
……
钱老二还在外面的时候就看到沈佩思的车,心里一沉,还果然来了,他一大早上就去了公司,不到二个小时,就接到兰嫂的电话,他妈去找元素了。
这一下他慌得不行了,就怕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言不合吵起来,或者干脆动起手来什么的。
他不怕元素过激,就怕他自己的妈,沈佩思女士他太了解不过了,压根儿不可能待见他女人,被她这么一闹,鸡飞蛋打了,老婆孩儿要是都跑了,可咋办?
哪知道,等他一进屋,差点没把下巴掉地上。
他的妈妈,沈佩思女士和他的女人居然相谈甚欢,这感觉?究竟哪里出毛病了?怎么感觉这么的荒唐可笑,这俩女人闹什么名堂?
“妈,你怎么来了?”
凝神扫过元素一眼,沈佩思嗔怪地望向沈傲:“我怎么就不能来?我来看看我的孙子!”
听到她的话,钱傲像一个刚刚拿到了特赦令的囚徒一般,脑子里瞬间涌上狂喜,对他的母亲,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