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第一场雪真是邪门得很,下了两天了,还不见个头儿。这是要冻死人啊。”一个士兵向着火堆伸出手,口中抱怨道。
“你看吧,早上就得抬出去几十个。”另外一个士兵似乎很有经验,“哪年下雪不冻死几百个?这一冬天怎么也得死上几千人。”“唉,等我们老了,还不是一样的命。”缩在角落里的一个老兵叹了口气。冬天雪后冻死的,绝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尤其是那些又老又穷的,本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一场雪就无声无息地成了僵硬的尸体
。
“听说海宁州和南祁那边暖和得很,一年到头都不会下雪,最冷时候也不过穿个夹衣。”有人艳羡地说道,“如果是在那边,就算是冬天也不会冻死了。”
“闭嘴!”老兵低声斥责道,“你不要脑袋了?胆敢说这种话,让稽查司听到了,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呢!”
“稽查司”三个字一出来,所有人立刻沉默了,只剩下城门下角落里那堆火里偶尔响起的噼啪声。一阵寒风吹过,坐在靠近城门洞口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感觉到阴影里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盯着自己。
“稽查司现在正忙着呢,哪里有空管我们?”虽然这么说,那人的声音还是低了下去。“这第一场雪之后,便是太子殿下入雪山祭拜之日了,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稽查司的明岗暗线,让他们听到了,我们都保不住性命!”老兵却不因他的示弱而放过此事,反而压低了声音语气严厉地训斥了起
来。这些年轻人不知道,他可是经历过当初军队里的大清洗的。当初黎难国师在战场上被天元战神楚辂斩杀,军中传闻黎难国师是被内奸出卖才会不幸身陨。不管这个传闻是真是假,稽查司却真真的是凭借着
这个传闻在军队中掀起了一场大屠杀,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
有多少英勇善战的将领,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之下!而罪名,不过是一些私下里的怨怼之词,没有一点证据,照样推出去砍了头。
年轻人口无遮拦,只知道随口发泄,哪里想过不过是一个词、两个字就会被人当成把柄砍掉脑袋呢?
老兵严厉的语气震慑住了其他几个士兵,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笑着打岔:“说起来,太子殿下总算是能够去祭拜雪山神女了。”
“是啊,太子殿下也真是……”
老兵怒得一把将手中的拨火棍扔到了一边,气急败坏地低声叫道:“你们就不能不议论贵人吗?”
这些小兵蛋子真是活腻歪了!连太子殿下都开始挂在嘴边了,想找死的人真是拦都拦不住啊。
“老王头,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那你说说,这长夜漫漫的,大家伙儿就在这冷不唧唧的干坐着?”一个士兵不满地问道。
老兵站起身来,望了望黑暗的远处。
昏黄的一点灯光照亮了城门洞前的方寸之地,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坠落,在风中打着旋儿落到地面上。刚刚清扫过的地面又已经积上了寸许深的白雪。“都别偷懒了,起来把这雪清扫清扫,要不然明天早上把门堵了,挨打挨骂的还是我们。”老兵回头吩咐,几个年轻人也不敢反对,只好一个个挪了出来,抱着胳膊打了几个喷嚏,满脸不情愿地去拿工具干
活。
两个年轻士兵抱着扫帚走到一个偏远的角落,一个嘀嘀咕咕地说道:“装什么装,不就是上过战场吗,胳膊都只剩一个了,当个小队长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另一个大概稳重点,低声说道:“老王说的也没错,小心为妙。”
这稽查司神出鬼没,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冒犯了他们,真的要是被提出来,一个小人物就算是冤死了又有谁会为他们出头呢?
那个抱怨的也知道老兵说的是对的,这会儿也不说话了,低着头开始扫地。
扫了半天,双手冻得都开始发热,总算是把城门口这路上的雪给扫了个干净。可是这天空中仍旧飘飘洒洒的大雪还是在不停飞舞而下,过不了一两个时辰,又是厚厚一层。
“真是见鬼。”跺了跺脚,穿了好几年的皮靴早已不能阻止寒气的入侵,脚趾头又冷又疼,“这可不是又要生冻疮了!”每年都生冻疮,只要稍微一冷就会复发,那种滋味实在是难以忍受。
“哪个不是这样?”另外一个士兵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将帽子拿下来抖抖干净,穷人家谁不是十根手指十根脚趾都冻得紫红紫红的?
一队人先后返回门洞中,终于能够再次靠在角落里烤火了。
“不说别的国家,也不说太子殿下,说说国师大人总可以吧?”年轻人耐不住寂寞,找了一个话题。
“国师大人也是你能议论的?”“谁说议论,就是挺好奇的。你说国师大人一连五六年都没有出现,是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在大雪山中闭关修炼呢?要不怎么一回来就那么厉害,把那些想当国师的都给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