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思颇觉有趣地看了看墨鲤手上的拆信刀, 又看孟戚空无一物的手掌。
——腰带上也不像是束着软剑的样子。
“黄沙埋血骨,青江葬衷情。这江湖上两件最负盛名的兵器, 据说后者落在国师手上, 却不知裘某为何无缘一见?”
软剑还能藏在衣里,墨鲤换刀就古怪了, 裘思回忆了一遍风行阁的情报, 得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推测。
这两人弄丢了随身兵器。
孟戚看样子是不讲究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那一套的, 可是作为一个绝顶高手竟然会丢了佩剑, 还连身边友人的兵器一起丢了, 这里面要是没有文章就怪了。
“原来裘先生想死在名剑之下, 可惜这柄剑的名字取得太好, 孟某把它送人了。”孟戚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甚至带了几分轻佻,“与其打打杀杀,不若博佳人一笑。”
院门口的墨鲤:“……”
睁眼说瞎话!剑是送了, 不过在孟戚身上跟自己这里压根没有分别, 特别是某人变成沙鼠的时候,连衣服带剑都得墨鲤替他收着。完全是口头上的送,半点损失没有!送了之后, 也照样拿它打打杀杀, 博什么佳人一笑?
尽管孟戚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墨鲤,且佳人这词不止可指美貌有才情的女子,亦指君子贤士,辞赋里以佳人来指意中人的时候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可是在江湖以及民间不是这样,所谓佳人皆是女子。
孟戚抛掉脸面不要,墨鲤还不行。
——他得装作事情跟自己全无关系。
“原来如此,不过……难道墨大夫的刀也有相似的美名,怎么也换了呢?”裘思像是随口一问,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去去。
墨鲤冷然道:“在下身为医者,真正的武器非是江湖刀剑,而是药灸银针。”
裘思挑眉,右手轻击掌心笑道:“说得好,是我小觑了二位。”
这下连裘思的侍从都是一愣。
墨鲤的话就罢了,孟戚把随身兵器送给美人这事有什么值得夸赞的?而裘先生说自己小看了孟戚?想不到孟国师人老心不老,游戏花丛?
众人的目光落在孟戚身上,便随之一紧。
人,好像也不老。
这些侍从精通各种江湖伎俩,包括术士那些骗人的法门。
譬如怎么让佛像每日长高,怎样让空荡荡的黄纸显出红色血痕等等,故而他们不信鬼怪神佛,之前也笃定地相信这个孟国师必定是冒充的,因为无论是易容术还是缩骨术都没有那么神奇。
粗浅的缩骨术是跑江湖卖艺的杂耍本事,即使有深厚内力支撑,也不可能凭空变成孩童,而易容术能一定程度的遮掩本来面目,但不管男变女,老变少,都会有破绽。
裘思眯着眼睛打量墨鲤,孟戚两次来都是年轻外表,最多上次扮做侍卫,而墨鲤就不一样了。
裘思虽然不会武功,但他的眼力绝无问题。
这边心怀鬼胎,那边两人也看出了裘思的异样。
“有人刚在院子里熬过药。”墨鲤传音道。
可惜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分辨不出具体用了什么草药。
墨鲤四下一看,目光就落在最右侧的屋子,那里靠近柴房跟厨间,应该是熬药的地方。
孟戚打量着裘思等人,以传音入密道:“这些人都不像受过伤的样子,看来药是裘思的。”
“……这,不太好说。”墨鲤表示单单用看的,他发现不了裘思的问题,“他看着是过度消瘦,却不像是患病的模样。”
裘思削瘦,甚至可以说瘦得有些过分,却不是皮包骨头。
他的脸色也还不错,不像那些患了消渴症的老者。
“很多病都需诊脉,只看容色举止,不能准确分辨。”墨鲤快速地说,其实他心里像孟戚一样在怀疑,裘思是不是得了什么棘手的病症,否则正常人都不会想要“找死”的。
不过这也难说,富贵人家出来的,老了谁还不吃些补药,何况裘思干的事都不是什么省心的活。
若是身体差一些,估计早就死了,根本熬不到老。
“不止如此,你看他身边那些人。”孟戚面上在笑,语调却带着凝重,“之前在王宫里时,可不是这么群人。”
那时的几个侍卫,跟现在的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之前的那些只是能听命令,有点武学底子,甲胃在身站得稳当也沉得住气,可眼前这些呢?大概在风行阁都是数一数二,也许武功未必是江湖一流,可这临危应变的反应着实不俗,更难得是心志坚定,骤然面对强敌,亦毫无动摇之色。
若不是今天忽然上门,打了个措手不及,裘思这些侍从还不会暴露。
“裘先生这般形色匆匆,不知道要去哪里啊?”孟戚慢悠悠地问,同时内力凝而不发。
要知道他的内力,可不只是内力这么简单,院中气息逐渐沉滞,裘思脸色逐渐发青。
墨鲤没有动手,他在感知灵气流动的变化。
王宫假山那一遭吃了亏,现在岂有不多长个心眼的道理?
“门外的马车,还有那个侍从怀里裹着黑布的东西。”
墨鲤迅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不过这些异样比起王宫里要轻微很多,看来上次确实是误打误撞的巧合,裘思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弄出假山铜亭那样的封闭环境熏制迷药,他能找到带有灵气的东西,可是想要保持这些物件影响孟戚墨鲤的效果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