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孟戚插科打诨, 墨鲤跟着帮腔,然而刀客这一出手, 还是直奔着元智和尚去了。
“锵。”
刀被架在老僧头顶不远处。
看着虽近, 但想要再往下一分,却不可能。
刀客那把不知饮过多少人鲜血的弯刀, 被一柄暗紫色软剑以及一柄毫无光泽的短刃一前一后的夹在中间。
真气激荡之下, 沙土飞扬, 地面微微下陷。
元智和尚这下不止头顶冒白烟了, 周身窍穴一同发作, 整个人便似坐在了蒸笼里。
瞬间看不清自己兵器的三人:“……”
只是一个境界攀升, 怎地折腾得像是平地飞升一般?
老和尚一生苦修, 内力深厚却一直不怎么用, 结果闹出了这么大阵仗。
刀客略一迟疑,手下缓了一分,高手过招本就是分毫之差决定成败, 更勿论他面对的是两个人。
墨鲤左手微微一沉, 反掌推开。
刀客正因墨鲤忽然撤手势道走偏,受此大力,暗留的反击本能地就冲着墨鲤去了, 随即右肋刺骨寒凉, 刀客这才回过神猛地一个拧身,狼狈地躲过孟戚横削的一剑。
蓑衣、外衣、内衫一齐破裂,露出布满疤痕的皮肤。
刀客急退两步,试图脱离剑风笼罩范围。
他的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时刻戒备着旁边的墨鲤,饶是如此,那道黯淡无光的刀芒来的时候还是打了个他措手不及,躲避时斗笠被削去了半截。
——墨鲤左右袖中各有一柄无锋刀,可是刀客不知道。
就这么一会工夫,刀客已经破了衣裳跟斗笠,并非他武功不济,只是要躲避的时候,孟戚又给了他一剑。
不同于刀客明显的杀气,孟戚墨鲤出手时毫无征兆,一人完全隐于另一人气息之中,给刀客的反应时间极短。
刀客以守代攻,脚下仓皇连退。
孟戚也没追,站在元智和尚身前,不紧不慢地问:“你是飘萍阁的人,照理说也是为了账册而来,怎么一句话不问,就要动手了?”
刀客仍然不吭声,目光往后一扫,果然看见了墨鲤的身影。
——退路已经被堵了,想走并不容易。
短暂的交手足够双方摸清底细,刀客劣势非常明显,他的武功虽高,但内力欠缺了一些。
原本杀手就不是靠内力深厚来混饭吃的,他们讲究的是一击必中,招数狠戾无情,以及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更多的人。这样的人当然非常棘手,他们不怕伤,也不怕痛,还足够狠,情愿拼掉一条胳膊换别人的项上首级。
然而这份令人忌惮的狠戾,到了孟戚墨鲤面前,却形同于无。
只因这两人联手,默契远超寻常。
想要他们手底下寻到一个以小博大的机会,那是休想。
刀客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在来之前,刀客没有想过会遇到这般困境,天下间的绝顶高手十个指头就能数过来,他偏偏遇到了三个名不经传的。这就罢了,其中两人明明功法不是一个路数,却有这种逆天的默契。
这打起来的感觉根本不止是两个人。
刀客看了一眼落在脚边的破斗笠,又摸向腰际的破洞。
孟戚没有在刀客眼中看到后怕,只发现了懊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二位有这等好本领,也该报个名号,让我好回去复命。”刀客沙哑着声音说。
他一说话,墨鲤眉头就皱了起来。
孟戚注意到了这点,口中兀自慢悠悠地推拒:“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甚有眼力。如此我也有良言相劝,阁下不妨一听。”
“你我素不相识,无需多言。”
刀客根本不想回答,可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去,眼神不住地闪动。
孟戚在旁边看得想笑,他给了墨鲤一个眼神,示意这人武功虽高但是城府很浅,只露出一双眼睛都能把自个情绪卖得干干净净,难怪遮头盖脸呢。
某人一得意,墨鲤手就有点儿痒。
不过孟戚说得也对,米铺抓来的死士都比眼前这个难应付。
墨鲤一边想,一边打量着刀客。
对方身上始终缠绕着血腥气跟杀气,令墨鲤很不适应,看久之后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就是有些东西不对劲。
孟戚继续道:“我观阁下武功不俗,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何苦这受制于人,做这要命的买卖?”
“受人之恩,替人卖命。司家米铺的账册宛如烫手山芋,落在二位手里,只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二位若不肯用账册跟飘萍阁结个善缘,最好焚烧了事,我家主人有令,凡是抢夺账册的,一个不留。”
刀客声音嘶哑,持刀全神戒备着,身体也因为精神紧绷而前俯成弓形,随时可以暴起一击。
“在下本事微末,拿二位没有办法,然而飘萍阁不止我一人,账册的线索到二位这里就断了,必会再次遣人来,二位还是趁早打算。”
“哦?我看不见得。”孟戚神态轻慢,语带讥讽,“似你这般的高手,如果飘萍阁还能拿出另外几个,那也用不着做杀手赚钱了。改名换姓,拉起一股乌合之众就能开宗立派,或者趁着乱世之机投效权贵,何愁富贵荣华不来?”
刀客不愿多话,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杀人,不看武功高低……”
孟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头道:“是带着霹雳堂雷震子的死士?见识过了,厉害得紧,土被炸平了三尺,原地留了好大一坑,弄脏了我一件衣裳呢。”说着还作势掸了掸,好像还有尘土在衣服上似的。
墨鲤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沙鼠刨土。
刀客蒙面布巾下的脸色必定十分难看,他猛地退一步,踩碎了石块。
话不投机,软硬不吃。这账册的事是不能善了的。
孟戚也不打算同飘萍阁善了。
如果不是赶上元智和尚突破境界,又想从刀客这里骗几句飘萍阁的消息,孟戚连话都懒得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