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响起隐隐的轰鸣声。
乌云密布, 压得人喘不上气。
米铺门前一片狼藉,差役捕快们进进出出, 抬了几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出来。
围了看情况的人不敢太过接近, 只伸着脖子。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百姓,也有同一条街上做买卖的人, 风行阁的人混迹其中毫不起眼, 他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
“惨呐, 都死了。”
“这家米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哎, 老刘头, 后来进米铺的两人披着的可是从你家买的布, 你看出什么没有?”
布庄掌柜闻言差点叫了起来, 急忙撇清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咱们开门做买卖,南来北往的统统都是给钱拿货,哪有追问客人来历的?又不是开客栈, 还能看路引!”
捕快也听到了这番对话, 不耐烦地摆手道:“都别废话,那两人什么模样?”
布庄掌柜一滞,下意识地望向那边的衙役。
这些人来得比他还早, 一直躲在小巷里张望, 看得比他还清楚,这时候却来问他?
“怎么不说?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捕快横眉竖目,布庄掌柜被吓得一哆嗦,慌忙摸袖子。
掌柜掏出了小半吊钱, 讪笑着递给捕快:“差爷拿出吃茶、喝酒,这大热天的,都不容易。”
同时人在心里暗骂,衙门里这些家伙胃口越来越大,一有机会就索要银钱。
原本围得结实的人瞬间散开了大半,生怕被捕快扣上一个勾结匪类的罪名。
风行阁的人趁机离去。
一部分人绕到了铺子后面,等差役一走,立刻翻墙进去。
米铺里还留存的东西所剩无几,连米粮一类都被衙役捕快以大门损毁无法看管为由搬走了,现在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苍蝇嗡嗡地飞,墙面上有点暗光闪烁。
是暗器。
风行阁的人用布裹住手掌,小心地将暗器摘了下来,又仔细在铺子里面打搜索了一番,没多久就发现了那处暗格。
暗格里空空如也。
查看的人并没放弃,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竹纸,平平地往暗格里一放,手掌压了压之后又重新取出查看。
竹纸四角有细微的浅灰斑点,还有细小的尘埃颗粒。
“这里面放过账册,被人取走了。”
风行阁的人继续搜寻,连墙角的砖块都仔细敲了一遍,最后只得了十几两藏银。
“且去回禀阁主。”
众人无声无息散去。
这里闹出了人命,街坊邻里无人敢踏足。
天色变了,凉风一阵阵吹。米铺的大门敞开,阴森森的。
“轰隆。”
雷声逐渐变大,一道雪亮的弧光划过,恰好照亮了米铺。
同时几个沿着墙角摸过来的黑衣人也被照得清清楚楚。他们脚步一顿,避到了暗处。
没过多久,雷光再次亮起时,准备摸进米铺的人又多了一批。
一场暴雨下了足足半个时辰,在雨声的掩盖下,许多事情在悄悄发生。
撬地砖、砸牌匾。
然后掘地三尺找账册的人撞见了其他摸进米铺的人,顿时嘶喝混合着兵器撞击声响起。
飞溅出的鲜血混合着雨珠,随着利刃斩入躯体的沉闷声响迸发出来。
在米铺周围的街巷里,还有一群人无声无息地藏匿着,他们已经被雨浇得浑身湿透,却像长在了屋檐底下,跟漆黑的阴影融为一体,死死盯着那边的动静。
米铺里的杀戮还在继续。
有些人还没死,他们呻.吟着想往外爬。
刀光如雪练,带起了数蓬鲜血,追在那些挣扎逃跑的人后面。
有人不管不顾,不惜踩着旁人的躯体逃命。
有人怒吼一声,返身抄起兵刃拼死搏杀。
一瞬间至少十多样兵器迎上了那柄刀,以及披着蓑衣的持刀人。
刀客大半个身体还在暗处,戴着露出头发的圆顶斗笠,右手上有无数条陈旧疤痕,显得分外狰狞。然而握刀的姿势沉稳有力,即使面对十几个扑上来拼命的人,依旧毫不动摇。
青色雷光在天幕上划出一道蜿蜒曲折的蛇状轨迹。
劲风击飞了刀客的斗笠,同时惊雷伴随着更刺目的闪电一道劈下。
“轰!”
十几道人影像是僵立在了半空中,随后慢慢后仰、歪倒。
尸体砸落在积水中,只留下站在中间的刀客。
小巷里很快就传来了绝望的哀嚎,之前逃出米铺的人,终究没能成功离开这里,暗影里缓缓出现了几个装束跟刀客一样的人。刀客一挥手,他们立刻跃入米铺,去翻找账册了。
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淡,变为妖异的浅红,一大股一大股地往外流。
刀客就站在这样的血泊之中,湿透的黑发紧紧贴着斗笠,他慢慢抬眼,望向巷角一处屋檐。
藏身在屋檐下的风行阁探子心中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