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负刍散乱的头发,纷扬乱舞,楚王的威仪,荡然无存。
这就是楚国的国君负刍?
守卫的秦军将士,围观的楚人,呆立在原地,恍若石化。
“负刍的表现不错。”
蒙恬站在原地,静静的旁观着一切,没有前去打扰负刍、芈仝两叔侄的感人重逢。
“负刍表现得越是不堪,楚人就越是失望。楚人越是失望,楚国王室的权威,也就跌落在地上了。”
荆苏左右回首,见到楚人的反应,心有所悟,“今日之后,即便普通的楚人,也会鄙视这两位楚王。”
“攻灭一国,从来不仅仅只是攻占土地,而是要消灭人们心中的骄傲。”
蒙恬没有说的是,还要消灭一国的历史。原本的时空中,秦国发动焚书运动,烧掉六国史书,只是手段太过激烈,没能成功。
负刍不断的向芈仝告饶,荆苏从告诉过他,他和他的子孙后代能不能活,就看芈仝能否原谅他。
芈仝则显得不知所措。负刍发动政变的时候,他还没有记事,以他现在的年纪,尚不能完全理解杀父之仇需要怎么表现。
“差不多就到这里,送芈仝回楚王宫。”
见火候已经差不多,蒙恬挥了挥手,示意秦军让开道路。
左司马豆、右司马犀见状,招来一队楚兵,架着负刍,跟在芈仝的马车后边。
随越、曾珉连连安慰受到惊吓的芈仝,过了好一会儿,芈仝才完全平静下来。
围观的楚人,看着芈仝再度坐进马车,负刍神情萎靡,眼神复杂,既有怜悯,又有鄙夷。
如果负刍慷慨悲歌,视死如归,宁折不屈,楚人的心气儿,不会丧失。不少楚人见到负刍如此不堪的表现,彻底打消了心中的抗秦的心思。
为这样的楚王卖命,又有什么意思。
“楚国亡矣!”
不远处的宅子里,范增的心里,升起一道彻骨的寒意。
楚国王室,统治楚国八百年。楚王的威仪,深深的刻在楚人的心里面。
现在,蒙恬却拉出两位楚王,明明白白的展现在楚人面前,让楚人看清楚他们的懦弱、丑陋和不堪。
几百年来,接触楚王的人物,仅限于朝堂上的楚国贵族。昏庸的楚王,大臣心里会鄙视,封君心里会不服,但普通的楚人,内心仍然崇敬楚王。
楚国建国的传说里,楚王的先祖,乃是祝融。南方的楚国,楚王不仅仅是国君,还是国家的首席祭师,寄托着楚人的信仰。
范增亲眼看到,蒙恬就这样击碎了楚人心中的信仰。
虞胼回过头来,感到有些诧异。一向泰山崩于面前不变色,气度沉稳的范增,竟然有些慌乱。
“走,我等现在就去往邗越之地。”
范增决定早日与邗越联络,做好骚扰秦军的准备,绝对不能给蒙恬留太多消化楚地的时间。
偌大的寿郢,有些失望的人留下了,有的失望的人,则离开了。
淮北已定,蒙恬没有封禁寿郢,只要不携带军事物资,取得验传,就可以自有离开寿郢。
蒙恬丝毫不知道,这日,从寿郢城里,离开了一位能给秦国造成极大麻烦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