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高大人特意穿了官袍,像是要去什么非常正式的场合。他与三公主思晴一前一后出了村子,先往东走,按着老路必得先到了赤亭守捉,才会有往北的路。
思晴心里倒是十分焦急。她怕这位高大人一旦反悔起来,以两个人的武功,自己是绝计斗不过他的。一想起此事就暗暗地害怕,路上一个劲地催促高峻快走。
这位高大人一开始也是真的在不停地吆喝驴子快走。怎奈这驴原本就瘸,又已老迈,走起路来两条后腿时不时地打起边鼓。高峻催得急了,这驴子干脆对吆喝充耳不闻起来,你喊你的,我走我的,把个高大人在驴背上颠簸得一起一伏。
本来打起马来,有半天时间就能到赤亭守捉,但是此次二人走下来,眼看日到头顶,十成的路途才走了三、四成。
到后来,高峻也不忍心让这头驴子十分的辛苦,干脆往驴子屁股上驼的毯子卷上一靠,把宝刀抱在怀里,手摸着刀把儿,半眯了眼睛装睡。
如此一来,那极为有韵律的颠簸倒成了旅途中放松身心的一大乐事,高峻偶尔偷看三公主骑在马背上焦急的样子,不禁暗暗好笑,越发的不着急起来。驴子走累了,低头啃路边的草,他也不管。
思晴见他睡着,有心抽出刀来给他一下,试了几次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真的睡着了。心里又觉得不行,人家已经答应了随自己北去,一路上也老老实实的,自己这么做就说不过去了。
这位思晴公主心地倒也不坏,不像她的两位哥哥,偶尔随他们出去也是硬被拉去的。她在颉利部可以算得上是头一个美人,不然思摩可汗在考虑去长安的人选时就不会第一个想到她了。
中午时高峻歇了驴,放开缰让它随意吃些青草,自己也解了干粮包,地上铺了毯子、就着清水吃起来。思晴这才想起出来时并没人给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只好在离高峻不远的地方坐下来,看着远处发呆。
她有点后悔到柳中牧来,细想想二哥真如高峻所说有点死有余辜,他平日里以劫掠唐民为乐,自己劝了也不听。
高峻把两块干粮以及水袋递到她面前,她也顾不得考虑里面是不是有毒了,大口的吃起来,凭着自己这两日对这姓高的观察,他一定不屑于做这种下毒的事情。
两人吃了干粮又接着走,一路上无话,天黑时总算了赤亭守捉。土城上的高让副使看到了高峻,马上下了土城把二人迎了进去,一看随高峻来的女子好生的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就问,“兄弟,上次那小夫人呢?怎么这么几天就换人了?”
高峻忙说,“高将军你误会了,上次那位是我小夫人,这个实在不是,认不出她?不就是上次来村子里抢鸡鸭粮食的,里面就有她。”
听了高峻实打实的话,思晴的脸上腾地红了,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高让一听,手就往腰间的刀把上摸。高峻忙说,“高兄不忙,其实我话只说了一半,上次她也是让那些人裹挟来的,实在不是她的本意。”高峻已看出她的难堪。
到了赤亭守捉就像到了家里一样,高将军又是好酒好菜地招待,与高峻边吃边喝,临了又在土城中安排了一间屋子给两人,“兄弟,只能将就一宿,已经住了一拨西去的客商,天晚不能再走的。”
高峻说,“已经不错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几宿住在露天地里。”
高让问,“你两个怎么凑合到了一起,该不是往大漠里去吧?”高峻说正是,高让也不再问。看着高大人骑来的那头毛驴,心中十分的不解。
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高峻一进来就把毯子抖开在地上,合衣往地上一躺,不一会就酣声出来。思晴看他把床让给了自己,也无法客气,客气就睡地。于是上了床,拽了床上的被子盖上,就把自己的两把弯刀扔在了地下,闭上眼睛。也许是这两天累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二人接着走,本来想再快一点,谁知驴子的瘸腿到了沙土地里行动更是不便。走一步,那条不利索的腿就扬起一片沙子。高峻只骑了它半天就于心不忍,下午干脆自己下来,牵了它在地下走。
思晴骑在马上,快了怕把高峻丢下,那不正合了他的意?慢了还真不如走着,于是她也下了马,两个人一起走。如此一来,说话的机会就多了。
高峻说,“原来你也会脸红,这一点你与我老婆倒是一样。我知道,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会脸红,因为他们知道对错。”
听了高峻的前半句话,思晴欲怒,因为他把自己比做了他老婆。但是后半句话,又是在夸自己,于是也就发不了火了。想起在大唐的土城里高峻替自己打了圆场,就更觉得不该发火了。
高峻问,“你叫什么?总不能这么些天的路上我们一说话就哎、哎的吧,那多难听?彼此仇人似的,怎么能这么爱、爱的呢?岂不让人奇怪!你告诉我叫什么,我好有句话问你。”
思晴说,“告诉你又怎么样,我叫思晴,颉利部的思摩可汗是我大哥,死在你手上的是我二哥。”她觉得自己内心的仇恨总算聚集起来。
“哦,思……是晴天的晴,还是情谊的情……还是马们思念春天青草的青?”
“是晴天的晴。”她想,这有什么,你能问我为什么不能答,不然不显得怕了你。
高峻问,“思晴,我们的交河牧场这两天一直出事,先是有人下毒,再是半夜里进去人刺伤了马匹,这是不是你们颉利部的人干的?我想是,你们做得出这种事来。”
思晴怒道,“怎么不好的事都安到我们颉利部的头上,我看你们牧场里也不都是好人,那个逃到我们颉利部做了副丞相的人,我看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