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雪花飞舞,夜凉如水,这小雪下了一整日,在屋檐上堆了厚厚一层,院中也是一片泥泞,几名小厮早早回屋歇了,却不见王伯折返,直至月近东窗时,才有人捎回消息,说是老王这两日都要留在苏翁那里议事,后日方能回家。
因有宵禁的缘故,捎信人传完话,便匆匆走了,苏杨儿也不知老王究竟有什么大生意,要谈两日这么久,总归还是暗暗窃喜,这钱当然是愈多愈好,她这几日也一直在揪心粮事问题,却苦于苏家上下没有一个种过地的,就连老王也对此事一窍不通。
“小玲那个死丫头又跑出去和男人鬼混了!”
此刻苏杨儿手脚冰凉的躲在被窝里,伴着时明时灭的昏暗灯光,小嘴中轻呼出一口热气来,因女子经期不可桶浴,此间又无浴室,她只作了简单洗漱,便打算就寝。
这时她又有些不安的摸了一下腿间的经带,这经带是新换过的新棉,她知道不消明日,这经带上便又要染满触目惊心的鲜红,每次更换都着实很不方便。
每逢孤单一人时,她都不禁会想去摸一摸自己的身子,可始终有贼心没贼胆,这除了是对自己这幅身体的尊重以外,更多的则是在刻意压制苏阳的人格部分,尽管这无异于是一种自欺欺人的精神阉割,但总好过精神分裂。
“唉…外面有陆靖元那只发情的小公狗咬着不放,里面还有我自己这只发情的老公狗总想搞事,那哥们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大家都是男人,你就一点觉悟都没有?”
人就是这样奇怪,当喜欢一个人时,会念念不忘,当讨厌一个人时,也会念念不忘。
苏杨儿不想自寻烦恼,用被子将自己蒙住,在被窝中蜷缩成一团,她身子一到夜里便手脚冰凉,这是她自己发明的自我取暖大法,欲要就此沉沉睡去,忘却一切烦恼。
模样,就像一只鸵鸟一样…
折腾了这许久,月亮已渐到中天。陆靖元回到陆宰府上,他这几日一直寄宿在此,原本照陆伯彦的意思,是命他随陆宰学习一年半载,以便日后举贤,可连日里陆宰一直无暇管教,以至于令他落了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此时陆靖元身上带有浓浓酒气,显是又买醉一场,当他身形摇晃走入院中时,却发现客厅中人影幢幢,陆宰似是正在会客,他不由暗感奇怪:“大半夜里,还有客人?”
这后衙本就不大,客厅大门又正开着,里面的人也立即发现了他,却听陆宰出声唤道:“靖元,快来见见伯父的几位贵客。”
陆靖元闻音轻轻掸了掸肩上的积雪,应声走入客厅中,却见堂下除陆宰外,还坐有三人,一人身着番邦淡绿袈裟,头戴一顶毡帽,看起来像个和尚,却又与中原和尚迥异,陆靖元见此人粗手大脚,手指第二关节合掌凸出,显是经年撞击硬物所致,不禁目光一动。
见这番邦和尚冲自己微微一笑,他这才收回目光,心下暗道:“这一整日里遇到的,不是尼姑,就是和尚,实在晦气之极!”
此念一落,他才望向另外两人,这两人打扮倒很是寻常,其中一人净面无须,着对襟黑布袍,头戴方巾,像个书生;另一人圆领长衫,粗眉大眼,表情十分严肃,瞧不出来历。
这时那书生起身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陆明府的佳郎了吧,在下段文兴,大理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