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缅人似乎不吃这一套,只转头傲慢地用鼻孔扫了他们一眼,半分笑容也欠奉。欢乐祥和的气氛顿时消失,只留下尴尬的笑容在众人脸上来不及褪下。
另外一拨人要少得多,他们俱都穿着大明朝服,少数几个没有官身的也尽是右衽,虽已破旧不堪,但他们仍然腰板挺直,衣冠端正。
为首的男人眉眼间与沐忠亮有几分相似,但梁冠下露出的发鬓已满是风霜,看见马吉翔兄弟和这些往日同僚的丑态,他既不屑,又揪心。
“想我泱泱天朝,今日竟沦丧至此,天波无颜见列祖列宗矣。”这名男子正是沐忠亮的父亲,黔国公沐天波。
不多时,他们已走出林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佛院出现在不远处。佛院大门紧闭,院墙后露出一座高耸的石塔,上头篆刻着一尊尊慈眉善目的小佛像。
抬首望去,升起的朝阳,给诸佛镀上了一层金边,为祂们平添几分怜悯之意。
似是心有所感,沐天波心中只余四字,“天日昭昭!愿头顶苍天罪我辅佐不效,也莫放过这等狼子野心的蛮夷。”
这时,院门开启,“大人们,请吧!”缅人通译转过身来,操着怪异的口音命令道。
沐天波把目光从神佛上收回,仔细地整理好红袍,扶正冠帽。纵使落魄,国朝体面,大明的尊严不能蒙羞。
做好这一切,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同僚。
只有靖东将军魏豹、总兵王启隆、总兵王升、家将白镜平,还有少数几个官员、随从跟在他身后,和他一样默默整理自己的袍服冠带。
他眼中根本没有那些被发左衽,甘披夷服的所谓同僚,只深深看着仅存的华夏衣冠。在队列的末尾,一名仅十三岁的少年,名来安,虽只是一身侍童装束,却昂首挺胸,气度远胜那些曾高居庙堂的大人们。
衣冠已正,袖手肃立,沐天波一字一顿,“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众人轰然应诺,“愿从国公大人,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勋贵、武人、仆役,尽是文人口中的粗鄙之人,在此刻竟用文山先生所言,用孔孟仁义自勉。
这讽刺的一幕,旁边那些饱读诗书的大人们却无一人敢出言驳斥,反而个个低头,自惭形秽。
“珍重!”深深一揖,沐天波洒然甩袖,当先朝院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