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哥.....”
“别瞎晃,你个二杆子,咱哥还出着血!”
宋铁勉力睁眼,见着面前两张怪模怪样的丑脸。
“哥醒了!”牛禄关切一句,搭手去扶他。
宋铁埋头一看,伤口处擦了一把草浆,闻着味道像是迄蟆儿草,绷着破布,衣服已经换了一身厚布夹袄。
“二娃呢?”
“巷子外把风。哥,我爹已备下家伙,这就背你出城去。”说话的是老大,疙瘩脸的牛俸。
“牛叔不是乡勇?咋的没进城?”
“我爹去给吴老狗的马看病,回来跌断了腿,在家歇着。”
“那……那两个……”宋铁朝米缸瞧去。
“裹了袄子,快没气了。哥,现在立即得出城,二娃来的时候我爹就熬开了药,一应止血敷伤的都备下了。”
“我腿断了。”
“禄娃背你,那两个我背!”
宋铁一想,此时不方便说丢开疯女,丢家里要坏事,丢街上只能让人追摸到线索,今夜可不止疯女一个人闹事。没奈何,先把疯女一起弄出去,是死是活再说,死了让牛叔埋粪坑。
“走!”宋铁断然道。
兄弟俩立时勾肩背人,只见床上张大娘蠕动两下,探着头说:“铁子,危险就别回来,带二娃一起走罢。有人来问,我也说得来话。”
宋铁叹一声,没答话。心想这其实不是他的危险,被逮住也说得过去,就只为救夷女罢了。
出得门,掩好门板,转角一个阴黢黢的身影,正是伸头缩脑的张二娃。他打来手势,牛家兄弟背着三人跟上他悄步急走。夜风最是刮骨,宋铁听见呼扯的风拍打着门板,一颗心悬到八丈高,默默掂量着将来的说辞。
黢黑一片,几人淋个浇湿,从狗洞钻进姜二郎的宅子,被张二娃领到一颗数人环抱的老黄葛树前。扯开乱草,纠缠的根弯出一个树洞来。
“就是它了!”二娃指着树洞说。
“你咋知道这里有地道?”
二娃一颤,不敢搭话。牛俸呸他一声,道:“姜家没人,这杂种翻进来偷东西!回头再骂他,哥,快走罢!”
进树洞一路仄着身子瞎摸着向下,来到一处稍微宽敞的转拐,二娃取出牛家兄弟带来的包得严严实实的火把火石,紧擦几下燃亮了路。
“洞里阴冷,仔细脚下不平。”二娃嚷一声,当前领路。
就着火把光,宋铁一看边壁,乃是人为凿出来的,年生不明,心下暗自奇怪。这地道通往城外,费时费力,不太能是姜家凿的。如说是过去县里躲战事开的,也从没听说过。
约莫穿行大半个时辰,二娃忽然立住,转头惊道:“有声响?”
“啥声响?你快他娘的走,老子身上俩人!”
“不是……真有!”二娃举着火把四下照一圈。
“狗入的,我两兄弟背三人,你还啰嗦个毬!是弓手得捕咱们,是大虫得吃咱们,是个屁儿虫一脚踩死,你他娘皮子燥痒了不是,铁哥还在流血!”
“格格格格……”一把怪笑乱撞在地道里。
这一下,几个泼皮吓得是魂飞魄散,张二娃“哎哟”一声颤落了火把,一扑爬跌进泥水里,火把“滋”的一声熄了,地道黑得深沉。
那两兄弟咋唬得摔下背上的人,牛禄歉道:“哥,我该死!”便去扶宋铁。
“地……地上有人!”张二娃差点惊翻了脑壳盖子。
“我入死你亲娘!”
宋铁使力挣眼,依稀瞧见牛俸顺手摸出一把刀,骂咧着朝声音处扑去。
“啊呀!”牛俸叫着撞上边壁,传来一声闷响。
“嘿嘿小娃子,你也想杀老夫?咦!”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即“咦”了一声,地道静了下来。
“是……是鬼不是?”二娃玄乎着,话也抖不直。
“鬼你妈!”牛俸爬将起来,喝道:“是条老狗,禄娃,动手!”
牛禄喉咙咕咕一声吼,瞎抓起一块石头,与他哥一道扑上去。黑影抖成一团,几声乱响后,牛禄道:“不见了?”
“我扎中了那老狗,不能放走,摸也要摸着他!”
此时,地道里传来几声飘忽的咳嗽,那人怒道:“好小娃子,忒也心狠,欺负老夫油尽灯枯!你几个慢着,老夫有话要问!”
“问你娘去,老狗入的,逮着撕了你!”
“好好!”那人似乎气极,哼道:“可别说老夫以大欺小!”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黑影晃处,牛家兄弟凄厉地惨叫出来,摔在地上痛哼着。
“小娃子,还要杀老夫不杀?”
“老子杀你全家!来啊,狗入的来追我!”牛俸扑爬在地上,艰难地往前爬去。
“硬气?哈哈哈哈,小泼皮嘴里不干净,倒是条汉子!”
“俸娃回来!”宋铁知道牛俸想引开那人,好教自己逃走,可眼下哪里逃得掉,他挣着一口气,喘道:“老人家,你是谁?他们是我兄弟,为着帮我,有话你对我说!”
牛俸急道:“哥!你咋就……听声音是原先秦凤路的,这老贼不是金人就是棒老二!”
一声“老贼”,宋铁心头蓦然一亮!
“金人?哈哈哈哈,说老夫是棒撩倒也说得过去!给老夫回来罢!”
又是闷哼,牛家兄弟与吓破胆的张二娃齐齐跌在宋铁身旁。“小子,他们叫你哥,你是主事的?老夫有两句话要问,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