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又不懂了。
陆仰止抬手揉了揉女人的长发,原想着像从前那样把玩她的发丝,却因为手指被笨重的皮手套禁锢着而不得不作罢,他眸色黯了黯,声色不漏地说道:“他只是想让孟不悔死心而已。”
他顿了顿,解释得更直白,“路易的心上人就是你表哥的青梅竹马,那位孟不悔小姐。”
“他们两个……”唐言蹊震惊,“怎么认识的?”“不知道。”说起来陆仰止都觉得太奇怪了,而且路易那种野兽派雷厉风行的男人,恨不得分分钟露出獠牙的男人,竟然会爱上传统古典的东方女性——孟不悔大概比大多数中国女人更古典一些,谁让
她父亲孟清平是郁城有名的国学大师。“你放心。”他安慰她道,“江一言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和孟不悔这场戏早在十年前就落幕了。只是路易这个人疑心病太重,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又格外小心眼,不逼得两个人彻底决裂他是不会开心的。
”
唐言蹊一下子更愁了,喃喃道:“怎么会有这种狠心的男人?”
“狠心?”男人动作停滞了几秒,“你觉得他狠心?”
唐言蹊不明所以地回望他,“难道不是吗?”“言言,这个世界上没有大度的男人。”他凑近她几分,嘴唇只差贴在她的耳膜上,从这个距离听上去,声音沙哑性感得致命,“我把那栋宅子送给你,准你怀念墨岚,也只是因为他死了,而我又恰好拿
一个死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唐言蹊转过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流动着墨色的眼眸。
“我希望你是我的,从头到脚,别人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觊觎。”
她静默良久,对他这石破天惊又霸道至极的宣言只是轻声回应:“那要看你的本事。”
陆仰止没料到她会这么平静的回应他。
心中大喜过望,连嘴角都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好。”
……
第二天一早,唐言蹊先去医院看了容鸢和赫克托,下午又回到陆家老宅来看陆仰止。
车子刚停下,宋井就一脸心有余悸地跑了出来为她开门,“唐小姐你总算来了,快进去看看吧!”
唐言蹊心脏往下沉去,黛眉一拧,“出什么事了?”
“陆总发了一早晨脾气,现在……”宋井苦着脸,额头上全是汗,绕了半天话怎么都说不明白,“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言蹊急匆匆地踏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到“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重重掷在门板上的声音。
她吓得在原地愣了许久,只听屋里男人厉声喝道:“我要你们干什么用的,两个月了一点进步都没有,是打算让我在轮椅上过下半辈子了吗?!”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唯唯诺诺时而摇头时而安慰,也有人大着胆子道:“陆总,像您这种情况要做恢复治疗,少说一年半载,多则十年二十年的都有。”
而且之前他也并不热衷于康复治疗,耽误了许多最佳时机。
“十年二十年?”陆仰止的脸沉峻得可怕,一眼扫过来眼风凌厉得好似天上在下刀子,“你的意思是我要在轮椅上呆十年二十年?”医生又说了几句什么,唐言蹊没听清,她只听到男人最后扔出一个“滚”字,暴躁得可怕,而后医生鱼贯而出,开门时看到门外伫立发呆的女人,纷纷行了个礼,想说什么,却最后只是无声摇摇头,叹
息着离开了。
宋井跟了上来,低声道:“这已经是今天被陆总骂走的第二批了。”
唐言蹊本想问“他闹什么脾气”,可是话到了嘴边,绕着牙齿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他闹什么脾气……
昨天在卧室里看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知道陆仰止这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容不得自己身体上这样那样的缺陷。
却没想到他的自尊心如此强。
扶着墙壁,唐言蹊半天没有往里走。
屋里传来另一个男人不赞同的话音:“老三,欲速则不达,你不是不明白。她都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还想怎么样?还急什么?”
陆仰止沉默了很久,久到唐言蹊都以为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准备进去时,才听到他冷淡地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倒不希望她回来,是你们多管闲事。”
脚步蓦地顿在原地。
唐言蹊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尴不尬,不进不退。
一下子,想笑出声来,心却绞成一个死结。
“为什么?”屋里,池慕替她问了这个问题,他皱眉道,“你不是离不开她吗?”
“没有谁离不开谁。”陆仰止坐在轮椅上,背影出奇的孤寂落寞。
门边投来两道极有存在感的视线,池慕略微抬眉,一眼就看到了僵硬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唐言蹊。
一瞬间,哪怕淡定冷静如池慕,也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赶忙看向陆仰止,可惜轮椅上的男人一直望着窗外出神,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暗示。“我爱她,不想委屈她,就只能离开她。”他攥紧了拳,骨节的摩擦声在寂静无声的屋子里格外突兀清脆,“池慕,她对我来说就像苏妩对你那么重要,她聪明,善良,爱说爱笑,最讨厌被麻烦缠身——
是我把她逼成如今这样,走上了江姗的老路。”
池慕拧眉听了片刻,目光十分复杂地看向唐言蹊。
后者还是一脸面无表情。
“以前的我都配不上她,更何况是现在的。”陆仰止这样说,边说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套,“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十年之后我还是没有站起来,她对我很失望,就又走了。”
“池慕,我可以没有她,我可以放过她。”男人的嗓音沙哑得宛如受了重伤的困兽,怎么也找不到出路,“可是我没办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池慕眼尾一缩,一股泪意莫名涌了上来,他阖眸逼退这难为情的感触,再睁眼时,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他的瞳眸骤然扩大,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追了出去。
陆仰止不知他去做什么,倒也没拦。
只听门外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
他忽然毫无征兆地捂紧了胸口,里面那有力搏动着的器官在一个刹那里疼得他几乎死去。
随后缓过劲来,就是绵长的心慌。
言言。
陆仰止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脸色惨白如纸,厉声吩咐身边的佣人道:“叫宋井进来,给唐小姐打电话,立刻,马上!”
“不用打了。”池慕迈着步子,俊容很少见的难看到这个地步,“她人就在门外,刚被宋井送去医院。”
陆仰止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你说什么?”
……
五个小时后。
当唐言蹊被人推进病房时,一眼就看到了落地窗边等待的人。
见她回来,陆仰止紧绷的面容总算稍稍缓和,他驱着轮椅到她身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言言——”
唐言蹊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闭着眼,不说话。陆仰止看着她被盖住的腿,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