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门向旁边撤开的同时,门里门外的人都怔了怔。
唐言蹊反应还算敏捷,面无表情地伸手进去,替她按下关门键。
庄清时也回过神来,忙挡住门,黑白分明的眼瞳却隐隐有几分晦暗,“你不上来吗?”
“太挤,我等下一班。”唐言蹊道。
电梯里明明只有庄清时一个人。
对方深吸一口气,撩了撩波浪卷的长发,红唇一弯,那弧度精致得分分钟将唐言蹊这个伤口裂了四回、病容憔悴的模样比了下去,“反正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何必分两次走?”
她都这么说了,唐言蹊也懒得再矫情。
左不过这架电梯不走,她再按上行键也不会有其他电梯过来。
也不知道是国民女神的气场太强大还是怎么,一进电梯唐言蹊就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还是庄清时先发夺人开了口:“你要上去看仰止吗?”
唐言蹊以关怀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庄大美人已经知道我和你要去同一个地方了,还问?”
庄清时也不客气,冷笑,“你是该好好谢谢他,像他这么重情重义的男人不多了。”
唐言蹊勾唇,原本就削瘦的脸庞,经过流失血液和营养,更显得下巴尖细,“啊,那我真是感动,庄小姐觉得我该怎么感谢他呢?以身相许怎么样?”
庄清时觉得这女人从小到大唯有气人的本领是一流的,三两句就能把人说得火冒三丈,“你每天惦记着别人的男人不累吗?”
唐言蹊瞧着手上的纱布,眼神晃都没晃一分,“那你让他少管我的闲事呀。”
见庄清时不吭声,只是精致美丽的一张俏脸倏地就黑得像锅底,唐言蹊忍不住轻笑出声,“做不到吗?”她淡淡平视前方,不知道这电梯怎么行驶的这么缓慢,“你自己的男人自己管不住,怪得着别人了?”女人嗓音温凉静敛,像泉水般清澈明晰,却又仿佛揉着些细小的砂砾,扎着人的心,“我记得当年你
和他苟且的时候,我也没low到跑到你面前去挑刺找茬的地步。怎么庄小姐现在堂堂一个未婚妻,反倒落魄得像个嫁不出去怨妇呢?就因为他舍命救了我两次,让你这么恐慌吗?”“可笑。”庄清时这么说着,脸上却分毫笑意都没有,反而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指甲几乎在袋子上戳穿一个洞,“你别以为仰止舍命救过你两次就能证明什么,他亲口告诉我说,任何一个负责的男人在
这种情况下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不是因为你唐言蹊有多特别。”
唐言蹊歪着头,“是吗?”
“他还说,这件事不准传到外面去,让任何人知道。”庄清时紧盯着她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点情绪的变化,“因为他救了你的事情传出去会让我难做。考虑到我的面子,所以他把整件事都压下来了。”
唐言蹊的眸光微微一僵。
这细小的波动没有逃过庄清时的观察,她冷笑一声,“他救了你又能说明什么呢?救你,只是在不损害我的基础上的举手之劳。如若有一天你的存在威胁到我,你看看陆家还会不会容你!”
“被承认的永远是我,被优先考虑的永远是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唐言蹊跟我一比,什么都不是。”
对方每个字都仿佛断在她的气管上,让唐言蹊顷刻间有种溺水般无法呼吸的错觉。
幸好,电梯门随着她的话而打开。
大片大片的空气涌进来。
庄清时甩手离开,唐言蹊却还站在电梯里发呆。
她的双脚灌了铅一样沉重,想迈却根本迈不动。
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天在山上,她冒着生命危险将最后一份生机推给了庄清时。
而后陆仰止在山上找到奄奄一息的她,没有问她一句伤口疼不疼,感觉怎么样,反而却怒不可遏地指责她不该对庄清时下如此狠手。
其实她大概猜也能猜到庄清时动了什么手脚才让他那样以为。
只是冷静睿智如陆仰止,竟然也有分辨不出是非真假的时候,也有被表象蒙蔽的时候。
果然是关心则乱吗?
其实陆仰止这个人,看似不近人情、性子冷漠,可是要想追到他,办法却简单的很——
就是放下脸皮、锲而不舍。
她做了几个月便做到了。
庄清时呢?
她不在的这五年里,庄清时是不是早已经变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个人了?
唐言蹊望着不远处高级病房的门,只觉得脚下几步路,是她穷极一生也走不完的遥远。
庄清时却扶着门把手,灿若莲花地冲她回眸一笑,“那我先进去了。”
“谁在外面?”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
隔着稀薄的空气,轻而易举击穿了唐言蹊的心。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下,触电般,很快又恢复正常。
庄清时回过头,拎着清粥小菜走进去,安放在床头柜上,优雅地笑道:“是唐言蹊,她说你救了她的命,要好好感谢你。”
男人不冷不热地望着她,黑眸里扩散开很清冷的墨色,淡而无痕,“让她进来。”
“医生说你伤口还没愈合,不能见太多人,万一感染了就糟糕了。”庄清时慢条斯理地劝他。
男人不为所动,“无妨,让她进来。”
庄清时皱眉,“仰止……”
“要我说第三遍?”
她咬了下唇,“好,我去叫她。”
说完边转身又将病房的门拉开。
楼道里空空荡荡的,电梯不知何时又已经降回了六层。
庄清时嘴角微微翘起,回头,遗憾道:“估计她也怕打扰你休息,就让我转达给你,现在人已经走了。”
男人眉峰重重拧起,目光里透出莫可名状的厉色,一双寒眸如同被冷水浸泡过的黑玉,冰凉彻骨,“她倒是懂事。”
庄清时刚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她接了个电话,脸色渐渐变得为难,“好,那我尽快回去。”
“仰止,剧组有急事,我晚点再来看你。”她将手机放回兜里,美眸一扫床头柜上的粥,“这粥……”
“我自己可以。”他颔首道,“你去吧。”待庄清时走后,病床上的男人望着还在不停滴答的点滴,忽然面无表情地伸手扯断了输液管,而后起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