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文议也是个人精,知道这些宫里的太监们最爱面子,出外公干都恨不得贴了胡子装正常人,胡桂春年纪尚轻,才二十几岁竟然也在颔下粘须,便只称“胡大人”而全了他的面子。
胡桂春听得童文议这声“胡大人”顿时心花怒放,还要假意道:“请恕咱家眼拙,这位大人是?”
他本来早听得护卫来报,童文议才将周鸿从囚车里放出来,知道这位就是将整个京里都掀起巨浪,让朝堂里争论不休的年轻的盐运使,还要假作不识。
周鸿亦客气道:“在下只是个囚徒,姓周。”胡桂春这才惊呼道:“呀原来是周少将军,失敬失敬!咱家在两淮奔忙数月,可是到处都听到对周大人的一片赞誉,两淮百姓对大人可是感恩戴德。快请快请,让两位大人淋着雨在屋檐下说话,当真是咱家
的不是了!”
“大人客气了!”周鸿脚上还戴着脚镣,却风度卓然,倒是让胡桂春高看了一眼。
多少官员落魄了之后,便显出内里的懦弱猥琐,似乎连读书人的壳子都没剩下,恐惧压倒了一切。到底是在东南海上拼杀多年的年轻将军,果然胆色逼人。
胡桂春将两人引进大堂,又唤掌柜的端酒上菜,三人就着雨幕谈天说地,虽不聊京中政事,但江南风物,诗酒风流却是可以聊一聊的。
这日许是龙王酣睡才醒,竟是兴致大起,瓢泼大雨直下了大半日,下到了日暮黄昏才转为细雨濛濛,赶路是不能够了,只能借宿在此间,等明日天晴再行赶路。
童文议便将周鸿安排到他隔壁房间去睡,他带来的护卫进去两名守着周鸿,而周鸿的那几名护卫便在楼下大堂里抱剑坐了半夜。
到得凌晨时分,客栈大厅的门被人敲响,店小二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正点的销魂,听到敲门声一个激灵,顿时醒了。骂骂咧咧提着马灯去开门:“谁啊客栈已经住满了!”
门外的人不屈不挠的敲着,说话十分客气:“店家,求求你开开门,我家姑娘身体有恙,不能再淋雨了,麻烦行行好,我们加倍给银子,只求能在大厅里避避雨就好!”
胡桂春带来的护卫还有几名也在楼下守着,正要不耐烦的喝一声,坐着的周浩却听得这声音十分熟悉,竟隐约似虎妞的声音,忙捅捅身边的梁进:“你听听是不是虎妞?”
梁进一听,顿时站了起来:“果真是虎妞,难道是叶大夫来了?”自叶芷青与周鸿住在一处之后,他们便不再叶子叶子的混叫,叫她姑娘吧,听着倒好似通房丫头,或者外面没名没份的外室。以周鸿对叶芷青珍而重之的态度,以及她自己对军中的贡献,索性称她为叶大
夫。
周浩向胡桂春带来的几名护卫一拱手:“哥几个对不住,门外好像是我家大人的家眷,大半夜也不好将人赶开,不如行个方便让进来躲躲雨?”
那几人见胡桂春对周鸿以及童文议客气,对这位少年将军也有耳闻,童文议跟是圣人跟前的宠臣,便也客客气气道:“既是周少将军家眷,大雨地里便请进来吧。”
周浩向梁进使个眼色,梁进从袖里摸出五两碎银子,唤店小二过来:“春夜寒冷,给兄弟们打些酒置办些热热的菜,切些牛肉过来,让兄弟们吃了暖暖身子。”他亲自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叶芷青一行人,见到周浩来开门顿时愣了。
叶芷青面色青白,手捂着小腹,似乎有些不适,进门便往条凳上去坐,虎妞已经提着一包药去找店小二,借店家的灶眼去熬药。
周浩也没往旁处想,只问她:“少将军不是让你在扬州等着吗?你怎么跟了来?”
叶芷青坐下之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还是宋魁道:“姑娘不放心大人,这才执意要跟了来,她身子不舒适,有没有房间找个床躺一躺?”
周浩苦笑。
整个客栈都被胡桂春包了下来,就算是他们也只能在外面大堂坐着,不过叶芷青向来不娇气,便道:“你先在大堂里将就将京,若是实在难受,不如把凳子拼起来睡一睡。”宋魁果真依言去将几个条凳挪了过来,拼成一张窄床来给叶芷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