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户打小跟庄禄跑生意,在府里也是有些身份,这等事原不必他来请,介于二老爷心里着实注重,他不得不来。如今曹氏问的可不就是那事。
曹氏道:“二老爷有何要紧事非要大姑娘去说?没见东府要出人命了么?”
首户成日里惧怕曹氏,被如此问,内心哆嗦不成样。
曹氏道:“你跟钱庄跟随老爷多年,理应办事妥帖。二老爷有任意的时候,你们该提点才是,这种道理规矩反而不懂了,巴巴儿的在这个节骨眼跑来东府,嫌得不够让人耻笑。”
曹氏不管有理无理,先占了道理再说,为人处世,她只信先机,从商而论,处处得手,无一不运用此举。可就指待人刻薄了些个。
首户垂立,依旧听训。
曹氏再道:“我也不管理二老爷有何要紧事,等东府的事了了再来回老太太去。热豆腐在碗,还怕端走了不成,吃急也不怕烫烂了舌头!”
说完扭头欲进东府。
那首户怕回去无法交差,故巴巴向前央求:“太太,我们办事可不分二老爷和您不是?您就是我们北府的主儿。还不是听您的使唤。往里的说,您招呼我去找二老爷,我受千捶百打的也得爬去请呀!事儿还不得有个结果回复。”
曹氏冷笑道:“哟!这话可说到我心坎坎儿去了。既这么着,贵圆,你跟首户回去,给你们老爷说一声,大姑娘没得空。就说,二老爷的事儿,等小姨娘的办理完了,我们好好的再办理办理他的那个事儿,急什么!”
贵圆回道:“是,太太。”便去推促首户。
首户被推也不动脚,直立立跪在曹氏跟前,哭丧脸道:“太太,您定的规矩呢!”
曹氏一愣,媚笑道:“哎哟!规矩我定没错儿!我也没说过规矩我不能翻呀!回吧!”
首户双膝弹行,至曹氏脚下,再三磕头道:“太太,您……就可怜我一可怜,老爷脾气您也知道。一事不妥,我这俩儿月的工钱还要不要了。再说,大姑娘过去议论议论就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曹氏收住笑脸,“哼”几声。
首户再哀求,曹氏怒了,返身啐一口,狠狠道:“迟早有你们的好日子!甭求我!求你们新进来的太太要规矩去!好让你们这些……这些……”
曹氏重重“哼”一句,终大步进了东府。
不得以,首户起身,不情愿的跟贵圆一处走。没几步路,他又让贵圆跟曹氏回去。
贵圆也受主子托了事儿,不办理也不敢擅自离开,还把才刚首户对曹氏说的话拿出来顶回去。
自此两人面和心不合的样子,一前一后回北府。在通府径道上,恰遇见庄璞的贴身丫头湘莲领财童、旺五两人,指使几个小仆子搬东西。
贵圆平日多看不爱问,见湘莲平日也不大管理这等卖力杂事,今见了好奇,遂别开首户,去问湘莲。
湘莲说蜀地的关先生来京都,二爷庄璞招待在府里住。这些东西有些是关先生的物件,有些是二爷给关先生备下的物品礼物什么的。
终究不关紧要,贵圆也不再关切,便跟首户继续回北府复命去。
到了北府,首户和贵圆当面把请大姑娘的过程对峙回了一道,二老爷庄禄没言语。只忿忿摔了一壶茶,一连扬声“滚”。二人灰头鼠面,在其他丫头仆子面前退出去。
出了北府,贵圆依旧沿路回东府,又在通府径道上再遇见湘莲。
湘莲见贵圆眼睛红红的,遂关心问她:“姐姐怎么的?”
贵圆寻一处角落石头,一屁股坐下去,狠狠地哭一会子,完了后说:“府里人人觉得我跟了二太太,只有我欺负的人,没人欺负的我。瞧二老爷跟前钱庄首户两人,自个儿办事不利索还连累我。”
湘莲奇怪道:“这怎么说的?”
贵圆道:“随他什么事儿关我什么了,我就按主子的话去回。他倒是好了,夹棒带槌的,不帮说句话便罢了,还说我有意怂恿二太太不给大姑娘回来。”
湘莲本不贪事,听得一二分,不是太清楚,也不想打听。只宽慰几句。
贵圆道:“妹妹你知道我的,有委屈什么时候在太太跟前显露过脸了?今日这般,也就只有妹妹知道看到。叫我去给太太说,我也是不敢,也不能的。要是天怜见得,他日妹妹你作个证,我是为太太气哭成这个样子。”
刚好,有几个丫头子经过,垂眉闪目的瞟贵圆一眼,贵圆半遮半避,心中气愤又无处发作,便对经过的丫头子骂了句:“贼相蹄子,瞧你姑奶奶好事呢?偷心藏眼的?拿的什么眼色?仔细我告诉你们管事的,统统撵出去!”
丫头子们怕,连忙拔腿跑,贵圆更是气,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远远朝丫头子们掷。
湘莲怕贵圆伤到人,便跟随坐下,拉住她的手宽慰道:“姐姐何必自己烦恼,主子的事是主子自个儿的事儿。与你何干,横竖主子生气犯不着扣在你头上。要我说,情理自在人心。姐姐心里踏实,对得起主子,那就天经地义,也不怕遭人说什么。”
贵圆舒缓一口气,感激地望湘莲,顿时无话可接。
湘莲道:“东府那边怎么样了?”
贵圆冷笑道:“再怎么样也就这样了!”
完毕,贵圆清清爽爽起身,拍手拂裙,去尘驱土,淡淡冷冷的朝东府去。
这方湘莲看着贵圆的身影,叹息一番,仅摇头作罢。
此时,已近晚时分,一晃轮月贴于琼空之上,宛如嫦娥仙子额上凝神珠结,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