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喜捧着刀凤给的那樽礼盒,从里头拿出碧玉刀递给卓亦亭,卓亦亭拿在手细细端详,刀柄端处,有细细几个字“朝贡八里”,她出了神。三喜和慧缘瞧着也没话。一会儿后,卓亦亭自言道:“先朝时期宝玉,如此贵重,大姑娘也舍得。”
慧缘道:“姑娘如何知道是先朝的宝玉?”
卓亦亭给慧缘和三喜指出玉上那几个小字,说道:“八里实是‘别失八里’,在唐朝时为庭州治所,曾属西州回鹘,察合台汗国灭亡后,国号别失八里,以建都此城得名。盛有玉。在南边我读过先朝明书《大明会典》、宋应星《天工开物》等书有所载录。”
慧缘道:“也看不出是先明朝的来。”
卓亦亭笑了,把碧玉刀放回盒子里,道:“永乐年间,西域与朝有贸易,别失八里作为西域一重地。去京兜售,朝贡是有的。你瞧那几个字,不是进献的宝物?如今可还听有西域别失八里的?既是朝贡又是八里落款,想必是先朝明都的物儿。《野集明史》有许多出处,永乐年间,这别失八里的贡玉次数尤多。不是他之物,还能言其他?”
三喜道:“这样说,大姑娘连宫中宝贝都有,随手一送都这样。是了不得。”
卓亦亭冷笑道:“若放在康乾朝,藏这么一玩物,那得死无葬身之地,死了也要戮尸。”
三喜道:“那我收好了,日后有这宝物,好拿捏这些人。替老爷太太报仇。”
慧缘笑道:“如今国是明朗,这样深罪的事是没有了。就不知道大姑娘说的得好名儿是什么个意思。”
卓亦亭摇头。
三喜正要说些什么,外头又有人细碎而来。
先有东府大太太的丫头红儿托一盒子,进来后说:“大太太贺姑娘,送金锁一挂显喜意。”言语寒暄几句,红儿去了。陆续又有其他人等差丫头送礼来。
西府郡主差宝珠送礼,那宝珠说:“三太太贺姑娘,送如意一柄,还有宫内玉钗两副。”
南府幺姨娘差丫头瑞儿和祥儿送礼,报说:“幺姨娘贺姑娘,送团扇三面,八宝珍珠扇坠子三挂。”
陆陆续续送走了来贺的人,满满收到一桌子礼。
主仆三人惊愕看那些礼,不知是喜是忧。三喜道:“都是来送的贺礼,姑娘们送的是荷包,手珠手串。爷们只有玳三爷送,还是一只鹦鹉。可不是搞笑。”
卓亦亭端视着鹦鹉,没说话。
慧缘清点一番,说:“看着,似少了一个人。”
卓亦亭道:“可是二太太?”
三喜笑道:“姑娘心里是有数。”
卓亦亭道:“我听我母亲说过,二太太为人与其他太太不一样。”
三喜惊诧,卓亦亭笑了反而不再说。
这时,二太太曹氏带丫头贵圆、玉圆来了。一进屋,就笑道:“给大三姑娘贺喜了。”
卓亦亭过去回礼拜一拜。
曹氏命贵圆呈上礼盘,玉圆掀遮布,见里头是一双楠木筷子。
曹氏道:“我们送金子送玉的生分了,也未免落了俗。这是朝供的楠木筷子。姑娘可收好了哟!稳稳实实的拿来享用,若是别人家,我还舍不得送。如今大三姑娘进了府里,得老太太的宠爱,我是来巴结巴结,以后姑娘多帮我们孝顺老太太。”
卓亦亭低眉细语道:“太太的礼太贵重了,我怎好收。”
曹氏道:“有什么打紧,姑娘进了府,就是自家人。门面礼也是应该的。我好歹不像别人一样,不亲自来,随便差丫头来就了事。”
卓亦亭微微一笑,示意请坐看茶。慧缘和三喜出去端茶。
曹氏坐下,微笑道:“姑娘身体可是大好了?”
卓亦亭回说:“谢太太关心,好些了。”
曹氏又道:“那就好,老太太说这两日要给你办过门礼,以后就做三太太那边的闺女。大喜事!过礼那日自然要劳动你身子骨,且多休息。”
卓亦亭听这么说,羞涩拜了拜。
曹氏见卓亦亭言语不多,聊不出什么来,就要走,说:“我也不打扰了,姑娘得空来我北府里坐坐,我们家二姑娘、三姑娘也老夸姑娘你。自然的你人缘比其他姐妹们和顺。”
曹氏说完扭头走了,与端茶进来的慧缘跟三喜擦肩而过。
三喜见众人离去,说:“这二太太果然不一般。亲自来送了这么贵重的礼。”
卓亦亭担忧道:“这哪里是什么贵重的礼,是来敲钟醒人的。且要我们安心度日,本分拿好筷子,吃好门里的饭。”
慧缘安慰道:“看似有心机巴结,原来装个样子罢了,宅子大,各房攀比也是有的。姑娘莫往心里去。”
卓亦亭幽幽道:“我能往心里去就不留下。该安分守己,我们也不逾越,自然不会留人话柄。收了罢。”
三喜道:“那二太太心眼儿也太精小了,我们不曾与她犯个什么来。就迫不及待下马威,话中带话的损人。”
卓亦亭一笑,想起伯镜老尼那些教导。伯镜老尼说过:“话有十分,常人说七分,留三分低进退。慎者应说五分,留五分相互猜度,方好交溶进取。高者人是无须说事,仅凭面礼举止,话禀言明。后宫关系如此,前朝官道亦如此,民间商道更喜此举。”
三喜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层的,卓亦亭也不与她解释太多。
三喜起手收拾那些礼品,又回头说:“方才说二姑娘三姑娘夸姑娘,还听不出是真是假。”
卓亦亭一笑,说:“世事无常,真的就是假的,假的就是真的。计较了去,烦恼了自己。”
慧缘帮衬三喜,疑疑惑惑也道:“不知道他们说的姑娘得了名儿,是什么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