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慢慢酿成了横风横雨。
窗外,风声鹤唳,雨声咆哮。
窗内,有点微寒,却仍是安宁舒适。
电视机里不时传出来欢声调笑,但是谁都没空理会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的是什么图像……许茉和陈笙隔着一小段距离坐在沙发的两端,陈笙留意到,许茉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了上次见过的那床棉被。看来,许茉真的放下了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感情……陈笙很羡慕。
“要喝点什么?”许茉问。
“有什么选择?”
“咖啡和茶。”
“给我一杯白开水吧。”
“好呢。”
许茉走到厨房里给陈笙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陈笙。
陈笙接过许茉递来的那杯白开水淡淡地喝了一口之后,他把那杯白开水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许茉放松地一条腿垂在地毯上,一条腿微微曲起平衡放在沙发上。她转头看着一脸沉默却也没有显得拘束的陈笙,笑着问:“外面正在下雨呢,你为什么还在街上徘徊?也不打伞,难道你不怕又感冒吗?”
“刚才只是一点小雨,不碍事的。”陈笙说。
“这种鬼天气,一下雨就冷死人了,哪能不碍事……”许茉很轻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刺探着问:“陈笙,你真的打算一直这样‘走’下去吗?”
“说起来,或许有点可笑……”陈笙极淡地看了许茉一眼,微微了提了提嘴角,“我一直走,就是希望能够走出她给我的曾经……”但是,这段日子走过的路变成了无数坚韧不催的丝,它们结成了最坚实的茧将陈笙困在了里面。陈笙无法逃脱,无法呼吸。他只能这一秒比上一秒更加地到作茧自缚,更加地无路可逃。
“我能问问……你太太为什么会……离开……吗?”许茉极为小心地看着陈笙,她想要帮陈笙走出迷惘的伤痛,却又害怕调开陈笙仍在滴血的伤口。
“我记得那一天是12月8日……”陈笙幽幽地说着,飘在了回忆中。
那一年,12月8日。
那一夜,和今夜一样,突如其来的滂沱冬雨冲裂了F市的夜……
邱曼青毫无预兆地坐在沙发上,绝情地对陈笙说:“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离婚?”陈笙震惊地看着和他仅有一臂之遥的邱曼青。仿佛就在那一刻,他们之间的一臂之遥变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为什么,反正我要和你离婚。”邱曼青冷冷地看着陈笙,她的脸上没有了任何一丝往日的温清,仿佛陈笙是世界上最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好吗?”陈笙伸手想要拉邱曼青的手,邱曼青却冷硬地拨开了陈笙伸来的手。
“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最爱的只有你的事业!”愤恨地瞪了陈笙一眼,邱曼青重回冷漠地说:“你还要问我,你做错了什么?陈笙!你每天就只知道工作加班和应酬!你有没有多花哪怕一点点时间关心我?你知道我每天独自一人在家的寂寞和痛苦吗?你知道我每天被孤独折磨得有多么的难受吗?你知道我曾经在多少个失眠的夜里叫唤着你,而你却什么都没听到似地在我身旁继续呼呼大睡吗?陈笙,我真的是受够了!在你身边,我除了寂寞孤独和痛苦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曼青,对不起……”陈笙悲伤地看着邱曼青,“但是我这么努力,都是为了我们的生活……”
“为了我们的生活?”邱曼青冷冷地笑了,“这些年,我们存到的钱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找一份轻松简单的工作吗?说到底,你不分昼夜地忙碌工作,到底是为了我们的生活,还是为你自私的成就感和虚荣心?!”
“不是那样的,我真的是为了我们的生活才这么努力地往上爬的。”陈笙卑微而情深地看着邱曼青,“我们家确实有点存款,但是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总要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吧?未来,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你明白吗?”
“如果我们的‘现在’就已经不幸福不快乐了,我们的‘未来’还有任何的存在价值吗?”
“就算我不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我们总要为我们将要有的孩子着想吧?我想给他最好的教育,我想给他最好的生活保障……难道我错了吗?”
“孩子?”邱曼青冷得寒心地看着陈笙,“我觉得我有义务要告诉你,我怀孕了。”
“真的吗?”陈笙惊喜得忘记了邱曼青上一秒还在跟他提着离婚,他激动地用双手握住邱曼青的左手,激动地问:“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邱曼青任由陈笙握紧她的手,她看着陈笙的眼眸,却仍是冷冷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陈笙知道邱曼青怀孕了,他一定会尽他所能地挤出更多的时间陪伴邱曼青的……想到这里,陈笙幸福地笑了。上一秒,陈笙还在为邱曼青提出离婚而感到害怕,这一刻,陈笙知道邱曼青只是发发脾气而已。因为他们有孩子了,有了孩子,邱曼青就不会离开他的……
“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整个世界,沉寂了。
沉寂得诡异,沉寂得吓人,沉寂得只能听到窗外呼呼风声的鬼狐狼嚎……
“曼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笙的舌头突然变得无比的大,他说话的声音因此而变得悲哀含糊。
“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邱曼青绝情地直视陈笙,绝情地重复着。
“那个男人是谁?!”陈笙激动的心脏在他的身体里猛烈地碰撞,他感到全身都痛。
“孩子的爸爸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明天早上9点,会在民政局等你办理离婚手续!”
说完,邱曼青站起身,转身,离开了沙发,离开了他们的家。
听着邱曼青关门的声音,陈笙坐在沙发上,痛苦地用双手抱紧他低垂的脑袋。眼泪一滴滴,一行行,一串串地从他的眼眸流下……他痛心欲绝地耻笑着自己的心痛。这一刻,他感觉他就是屋外那滴最渺小的雨滴,逆流地掉在深不见底的夜空之中,卑微,绝望,黑暗,找不到尽头,也找不到出口。那是一种没有界限的,永恒永生的痛苦坠落……
陈笙不知道他在蚀骨的痛苦中坠落了多久……直到,他的手机响起了。
电话那头,是一把如利刃般冰冷骇人的声音。
“请问是陈笙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