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脸颊通红的小女孩正被另一个气势凌人的小女孩扇着耳光。
看她们的身形,应该是一年级那些还没断奶的娃娃,我轻“啧”一声,懒得看他们幼稚的小把戏。
让我感到好奇的是,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并未反抗,连挣扎都没有,也对,挣扎了也没什么用,毕竟此刻她的两只小胳膊分别被一个小男孩摁着。
响亮的巴掌一次次落在她绯色的脸颊上,可她始终一言不发。
她开始合上眼睛,我知道,这是妥协,母亲被那混账凌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妥协。
混账对母亲挥舞拳脚的一幕幕无声地在眼前炸开、不断地闪烁着,直至定格在我把刀尖指向那个混账,然后被他一脚就踢开的那一幕。
恐惧。
无助。
一股暴戾的气息开始在脑中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就充斥了整个脑袋,几近炸裂。
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脑子里嘲笑着,回荡着:
懦夫!
废物!
没用的东西!
……
我本就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人,不知为何,身体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脚已经踹在了那两个小崽子的腹上,并且巴掌正毫不留情地往那咄咄逼人的女孩依依不饶的嘴脸呼去,直接就把她扇坐到地上。
他们双腿哆嗦地躲闪着我的目光,也对,我摆出这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再加上本就瘀青遍布的脸,着实瘆人。
看他们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捂着腹部呻吟,心想教训他们一下就够了,我可不想被别人笑话我以大欺小。
“滚吧。”
一听到我饶了他们,他们赶紧打了鸡血般抖擞着连滚带爬溜到了马路对面。
刚刚那个盛气凌人的小女孩从狼狈中恢复了过来,在马路对面单手叉起腰来指着我的鼻子发作:
“喂,你等着,本仙女不会放过你的,这事咱们没完!”
嘿,这小娘皮铁定又皮痒了。我立马朝她小跑了几步,气势汹汹地装作要追上去再揍她一顿的样子,吓得她花容尽失,屁滚尿流地溜得没影。
“你还好吧,还疼吗?”我伸出手来便想去摸摸小女孩那楚楚动人的脸庞。
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水灵灵的眼睛里夹着一抹惊惶,看得出来,她挺怕我的。
也难怪,就我现在这张凶神恶煞的脸,她不怕才怪呢。
我把悬在半空的手硬收了回去抓脑勺,呲着小白牙用笑容掩盖尴尬。
“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
刚脱口而出,我就有点后悔了,这那里听着都有种此地无银的感觉!
“下次再被欺负可别傻站着了,你要反抗,跑,或者喊,不然,可没人会来帮你,晓得嘛?”
我的手又不老实了,等我回过神来早已落在了她的头上摸了几把,发丝的柔香沿着指尖传到鼻尖,这香味瞬时让我有种头晕目眩的窒息感。
“天不早了,别让爸妈着急了,赶紧回去吧。”
临走时不禁又偷瞥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绯色似乎又浓了几分,更可爱了。
转过那张狼狈而又尴尬的脸,袖子带起风来,只给她留下夕阳余辉下潇洒的背影。
“妈,我回来了。”
推门而入,眼前焕然一新,昨夜被混账搞得满地狼藉的大厅已经被母亲收拾得有条不紊。
“妈,我饿了,今晚吃什么?”
“妈?”
不见母亲回应,我心想她可能是出去了吧,正当我准备上楼去换套衣服时,偶然瞧见了母亲房间的房门虚掩着。
“妈?”我把门推开。
“妈?你睡着拉?”
不见她回应,心想可能是因为收拾家务的时候累坏了吧。看她睡得这么香,我就不打扰了,正准备带上房门退出去的时候,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我再次推门而入,心里纳闷道:“妈,你睡觉的时候怎么还穿着礼裙?”
走近床边,发现母亲的脸被精致地打扮过,已经看不出脸上的瘀青了,身上那条白色花边的礼裙将她宛如雪中仙子般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妈?”我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一种穿刺骨髓的冰凉沿着指尖传了过来。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从心头涌了出来,眼皮随着这种不安焦躁地蹦达起来。
我把颤抖的食指贴在了母亲的唇沟。
骗人的吧?
我突然心惊胆颤起来。
我赶紧侧过头来把耳朵伏在母亲的胸脯上。
我不信!!
我抓起了母亲的手腕,可无论我怎样按压都感受不到丝毫的脉搏。
床头柜上开口的药瓶突然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抓过来一看,上面印着格外刺眼的三个字:
安眠药
顷刻间,我的视线已经模糊。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泪水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对了,打120,叫救护车。”
我顾不上把眼前的泪水揩掉,手脚并用地跑了起来,我一心想着要救救母亲,下楼时一个踉跄没站稳滚了下去,我已经顾不得慢慢体会身上传来的疼痛了,跛着脚便朝电话那边挪去。
“喂,120吗?”
“喂?喂?喂?”我连吼了几声,发现电话那头没声音,用手背拨开了眼前的泪幕这才发现电话还没拨出去。
“喂,是120吗?”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救救我妈,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我竭尽全力地嘶吼起来,生怕电话那边的人听不到。
听出了我稚嫩的童音,电话那头立刻柔声安抚道;“小朋友,你别着急,告诉姐姐你家地址在那里。”
“魔都紫菀区1号,救救我妈妈,快来救救我妈妈……”
电话那头的大姐姐又温柔地安抚了几句才挂掉,但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漫长,似乎每一秒过去都仿佛过了大半个世纪。
不行,我能等,母亲不能等,如此想来,我立刻采取了行动,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了红色的蜡笔在门口歪歪扭扭地写了句“病人就在二楼的房间里”便奔向对面的屋子门前。
按了门铃之后又焦急地攥着拳头“砰砰砰”地锤了大门几下,等了一会后发现没人又走到下一户门前继续捶门。
一连锤了好几家门都没有人,我更着急了,锤得更得劲了,连自己的手都被锤得渗血也没有察觉。
“吗的,谁啊,敲敲敲!敲毛啊!”
一个穿着浴袍的粗狂男子把门打开了,我立刻跪在地上抱着他小腿,夹着哭腔乞求道:“叔叔,救救我妈妈,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光哥,到底是谁啊,咋这么讨厌呢。”一个妩媚的妇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并缠起了男子的手臂。
“疯疯癫癫的小屁孩,可能是来要钱的叫花子。”
美妇枕着男子的肩头用指尖在男子的胸脯上画起圈来:“光哥,别管这叫花子啦,咱们接着玩吧。”
男子回头对美妇一笑,双手缠起了她的腰肢:“好咧宝贝儿。”
男子抬腿便是一脚,朝我脑门撞来,我吃痛然后松开了他的腿。
我缓过神来继续乞求道:“叔叔,救救我妈妈,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砰”,铁门无情地紧闭起来。
我伏在铁门上嘴中还念叨着:“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
不知为何,这扇铁门透出来的寒意竟比母亲身上的还要冷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