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是霸道的，他不顾及下面人的所思所想，只喜欢所谓的一锤定音。这里是他的地方，必须，也只能是他来做主。

无所谓道理，无所谓人情。他甚至都不去看那群老人脸上的神色，因为他知道，他们会按照他所说的去做。而且必定会没有任何折扣，将他的话语完整执行。因为，没有人会想平白无故死在这座大楼里。尤其是这群明明活够了年岁，却又格外惜命的老东西。他们所肩负的，从来都不是他们自己的性命，还有那身后枝繁叶茂的庞大家族。

苏离的话说得不错，他们，不想给自己祖上丢人。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必要出现在战场上。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那里。只要出了这个大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可是他们的出现，无疑能让战场上那些年轻人变得更加群情激昂，更加悍不畏死。

一个是耻辱的死去，一个是站在战场上拼了自己的老命。虽然同样是死，可是意义却截然不同。若是可能的话，甚至还能在死后落上一个好名声。他们老了，却远没有到糊涂的地步。该去如何选择，自然不用别人去教。

叶蔓姗无言的看着苏离，双眸之中光华闪动，垂下了自己的脑袋。他虽然一言九鼎，虽然霸道无匹，如此光芒四射，丝毫都不收敛自己光华。看似风光无限，却注定了，他的道路上，从来都只能孤单前行。那冷厉的脸庞之上，那份淡然和坚决之后，满是一种孤独的味道。这样的苏离，让她的心狠狠抽了起来。

原来，坚强如他，也不过是瀚海之上，一朵无根的浮萍。

这些年，若是自己能够帮他哪怕是稍许，他或许就不会成为现在的他。记忆之中那个温文尔雅，总是挂着坏笑，偶尔犯傻的男人，和面前这个骨子里满是孤寂的男人渐渐重合在了一起，让她忍不住再次泪湿了眼眶。这需要多么大的创伤，才能将他变成今日的这副模样。

“我们，谨遵司长谕令。”

十几个老人齐齐弯下了自己的身躯，那一个个佝偻的身影，似是压上了万钧重担。几乎将他们的身躯压垮。

苏离一声冷哼，没有理会众人直接搂着叶蔓姗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所有人再次忙碌了起来，就像是走廊之中的一切，从未曾发生。十几道身影就这么孤零零弯着腰，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坚持不住，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苏离就是在逼他们。可他们，他们从来都没有第二种选择。

“或许，我们是真的老了。”

董家的老人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来得时候风光无限，走到哪里都有人自动闪避，都有人曲意逢迎。可是现在，他们一个个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对他们搀扶一把。

所有人行色匆匆的走着，就像他们十几人全都是空气一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确实是老了。老到了，忘却了曾经的自己，忘却了自己的本质，自己的本职。

“再休息一会儿，就走吧！”

众人点了点头，就这么不雅观的坐着，仰着苍老的脸，打量起了这个阴阳渡的临时指挥中心。他们年轻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像这么高的楼。也没有现在这么多先进的科学手段。在那个他们年轻的年代，他们哪里知道手机是个什么东西。

就这么堂而皇之坐在地板上，丢人吗？确实是丢人的。活了一把年纪，就这么坐在这里任由别人像参观动物园一样看着，着实丢人。可是他们现在，却发自内心想要体会一下这种丢人的感觉，来让自己警醒。

时代总是在飞速发展，就像他们的思维，不知不觉就跟着发生了变化。人跟着成长了，渐渐滋生了很多从前想都不会去想的想法儿。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一直秉承着以家族为先的理念，可是年轻时候的他们，却总是会为了崇高的理想而摒弃一贯的理念。那时候的他们，一如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活得快意潇洒，放声唱着战歌，奔赴向那满是危险的战场。

那时候，浴血搏杀，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刺激，充实，没有后顾之忧，只有满腔热血。可是人总是会成长。他们功成身退，在战友的牺牲之下，得以苟活。之后，就再也没有步上战场的机会。和平的年代里，甚至连驱鬼这样的小事，都有子孙们代劳。

人老了之后，帮别人看看风水，没事儿喂个鸟儿。生活，忽然就这么变得索然无味。没了种种危机，没了艰难险阻，他们的心思，终于开始活泛了起来。

只有闲到了极致的人，才会有心思去胡思乱想。

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排除异己。身为上位者，这些事情他们样儿样儿都没有放过，全都做了一个遍。现在想想，能够活到现在，其实就已经是苏离的恩赐了。他对于自己的定位从来都很明确。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裁者。

阴阳渡不是公司，有什么总裁，有什么董事会。这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声音。而且还是一个外表始终如一，灵魂却老到了没有边际的活神仙。他是阴阳渡的主事人，也是阴阳渡的旗帜。可以说，他才是阴阳渡真正的本体。而他们，只不过是他身上的皮毛而已。

“蜉蝣撼树，些许皮毛，竟然还想反客为主？我们还真真是......自找死路。”

“别说了！留口气暖暖肚子，然后就找个地方留下吧！虽然丢了脸面，可能让人知道自己的深浅，明悟自己的本分，这一趟，就不算丢人。”

他们叹了口气，用拐杖撑着，扶着墙一个个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向着外面走去。那萧条的背影透着辛酸，却又让人觉得，生不起任何的同情之心。大敌当前，凭什么你们来了，你们的家属就可以退居后线？很多人没有说话，可心底却支持着苏离的决定。甚至是觉得这样的决定大快人心。

各种情感不提，单说这十几人跑的这一趟究竟值不值，只有他们自己的心里清楚。

教训是用来让人吸取的。可是这个玩意儿，即便是再大，也总是容易被人忽略。吃了苦果，才想起来怨天尤人。说什么都晚了。

苏离将手掌贴在叶蔓姗的脸上，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那鲜红的指印，就像是抽在了他的心上，让他腻在叶蔓姗的身旁，恨不能将整个脸都贴在她的脸上。

“快用灵力恢复一下。这群老头儿，就该当场毙了他们。你也是，怎么那么不小心。就凭着你S级的实力，那几个老头儿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伤了你？”

“没事的，就是有些心不在焉。你今天实在是太冲动了，如此盛怒出手，那么多人都看着，影响实在不好。”

苏离心疼地替她揉了揉脸颊，翻了个白眼儿：“你现在还有心情管这个？我没有逼着他们当场自裁就是便宜了他们。你还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你是老板娘！我还真没见过哪个员工敢二话不说给老板娘一巴掌的。”

“说到底，还不是你保密工作做得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