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鄙夷地看了苏九一眼说：“你们现在胆子真小，想当年老夫在隋军里当校尉的时候，随时都在马鞍里藏着壶酒，馋了就拿出来喝一口，那滋味儿真是绝了，后来老夫喝酒却再也没有那时候的味道。”

苏九没有出声，他知道这时候罗艺需要的不是一个谈话的对象，而是一个倾听者。

果然，罗艺没有理会苏九，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好啊，老夫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不停的打胜仗就行，后来胜仗打得多了，官也越做越大，想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到了后来，老夫就反了杨广。

说实话，老夫反杨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对老夫倒也不薄，该给的都给了，但老夫看着别人都反了，心说万一杨广真被推翻了，那老子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不如提前反了他。这一次老夫赌对了，隋朝真的被推翻了，结果老夫还没高兴几天，李家又起来了，老夫看了看，发现打不过，那还能怎么办，只能认怂，所以老夫就投降了李唐，被李渊封了个劳什子的燕王，还赐了个李姓。

说起这个老夫就来气，奶奶的，老子姓罗姓得好好的，怎么投个降老子就改姓李了，不过这可没法子拒绝，这在别人眼里是天大的荣耀，要是老夫拒绝了，别人会怎么想，得，姓李就姓李吧，只要老子自己知道自家祖先姓罗就行。

再到后来，李渊年纪大了，底下的几个儿子就开始争夺那张龙椅了，老夫想了想，就站在了建成太子的身后，毕竟比起李世民来说，老夫和建成太子的关系更近，而且建成太子已经是储君，距离那个位子已经没多远了。

结果，这回老夫赌输了，李世民在玄武门杀掉了他的两个兄弟，逼着李渊把皇位传给了自己，好，真的很好，比起建成太子来说，他确实更加果断，所以，他胜利了，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而建成太子则坠入了深渊。

后来老夫就反了，他们都说老夫会反是因为受到夫人的蛊惑，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害怕，是因为老夫害怕，老夫知道李世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想坐以待毙，可惜老夫这次又败了，没有败在李世民手上，却败在了幽州的刺史和统军手里，他们叫刘慈皓和杨岌，两个因为老夫一念之仁而活下来的小人物，但就是他们把老夫逼出了幽州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逃向东突厥。

有此看来，老夫的一生就像一个赌徒一样，之前一直在赢，老夫就成了威震天下的燕王，可惜最后两局老夫输了，却是把命给输了出去。

罢了，罢了，老夫这一生也还算精彩，现在去死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只是老夫现在心里还挂着几件事，小子，你能帮老夫去做吗？”

苏九抱拳道：“罗老将军请说，小子必定尽力去完成。”

罗艺思索了一会儿，说：“这第一件事，老夫的夫人没有随老夫一同逃出来，日后若是你能够遇到，那么希望你能帮帮她。

第二件事，老夫有个心腹叫赵全，这次老夫会一败涂地，皆是拜他所赐，所以老夫希望你帮我看看他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最后一件事，老夫希望你帮我给刘慈皓和杨岌带一句话：老夫这一次是败在他们的手里。”

苏九深吸了一口气，说：“老将军放心，这三件事小子一定尽力为您完成”

罗艺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和苏九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南边，神色有些哀伤，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忽然，罗艺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充满了无限的豪迈之气，却又夹杂着一丝苦涩与无奈，笑声渐止，罗艺紧盯着自己来时的方向，一双虎目渐渐失去了神采，唯有嘴角依旧带着一抹桀骜的笑容，一如数十年前的那个少年。燕云十八骑整齐地对着罗艺拜倒在地，无声地为他们送别他们的老主人，苏九和玄甲军士兵微微弯腰，以示对这位大唐老将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