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有时候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情。
她对于林兆和,反正从来没有投入过前世那么多的爱恋,按理说两个人睡也睡了,孩子也生了,可陈郡就是觉得,自己还是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谁的附庸。她的心就在自己的胸口窝里头安安稳稳的躺着。
再不像前世一样,有那种“伏乞俯赐一笑,不胜欣幸”的热切。
现在的她,就像蒸馏水一样,即便落在泥地里头,太阳出来一照,蒸发蒸发,还是纯净的。
睡过又如何呢,睡一觉不会顶十年用,不会头上长角,也不会从此就不饿了,事实上,睡过照旧,吃喝拉撒。
所以她很坦然的面对这件事。
但也有不坦然的地方。
譬如林兆和的教导,她自认自己做的还是很不好,有时候会别扭的想,这事若是换了林兆和来做,估计会怎么怎么着,可她呢,能做到林兆和的六成,这六成还是在他的指点之下。
她突然就很想问问,假如去年,他处在她的立场上,会怎么预防处理灾害?
这种心情,就跟考试才得了六十分,很想知道所有的正确答案一样。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会问。
学渣也有自尊心。
再说,学渣难道就没有努力吗?她心里有一丝丝委屈的想到。
林兆和见她的眼睛瞪着,里头如有一泓清水,只不看他,便是这样,也叫他心软了。
“晟哥儿听话吗?他倒是随你,没怎么晒黑。”林兆和说完就想咬舌自尽,他本来就是来叫他们母子分离的,说什么不好,偏说起孩子。
果然陈郡的脸色先喜后悲,他连忙道:“你若是想他了,便来看他就是。左右你在河州,我在永县,这并不算远。”
“多谢王爷。”陈郡埋下头。
她的声音嗡嗡得,听得出极其清晰的鼻音声。
林兆和的脸色随着她的声调又扬又抑的,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他倒是想跟她多说几句,可是显然的她并没有继续说话的心情了,他便站了起来,抬手想抚一抚她的肩,到底缩了回来。
世间的事便是如此,百般周折总不能让人顺心顺意。
林兆和也说不清自己这是上辈子积德,还是缺德。
陈郡也垂着眉眼站了起来,她没注意到林兆和的手,因为听见晟哥儿的动静,她的目光早已追随了过去。
到底还是要分别。
林兆和眨了下眼:“你回去吧。”
陈郡张了张嘴,声音发出来已然沙哑:“王爷先行。”
林兆和不再客气,撩了衣袍进车厢里头。
晟哥儿见陈郡不上车,伸手求抱,大声道:“娘!”
马车调转车头,晟哥儿看不见陈郡,立即着急了:“娘?”
陈郡已然泪崩。
她这时,不知道是该恨林兆和,还是恨命运不公了。
只是再多的恨,也不比不上她的泪多。
回到庄子里头,还是宋氏劝她:“好歹的晟哥儿好好的,见放一直在他跟前,这孩子我看着好,比你大哥还沉稳老成,你再想想那些生出来缺胳膊少腿或者干脆是个傻子的,那当爹娘的心还不得痛死?你想想他们,若是让他们选,是远远的看着孩子,孩子健康平安呢,还是选把孩子放到眼前,却痴痴呆呆?再说以后又不是不叫你见了。”
宋氏说的是心里话,当年陈郡不见了,她便是这么安慰自己,她无时无刻的不盼着陈郡好一点,乖一点,无病无灾,又怕她挨欺负,便祈祷她泼辣一点……,若非如此,早就被思念压垮了,哪里能挺过来?
不过话虽这么说了,她还是替闺女难受,说着说着也变了调子,忍不住哭了起来,母女俩抱头痛哭的结果便是庄子里头气氛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