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做的事谁清楚。
可杀她全家平这战乱,到底是他自愿还是被逼却谁也说不清楚。
风玉钰趴在地上,冰凉的青石板带了泥土沾在他脸上,他却没有起身也没有管。只是依旧趴在那里,眸子闪过了几道慌乱。
“云和,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是你不能这样绝……”
花凉城往前走了两步,在他面前停下步子蹲下身来,纤纤玉手撩起他搭在额头上的碎发,声音是难得的明朗温柔,吐出的话却几乎字字是毒针直直要扎到风玉钰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阿钰,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做的绝呢?”
花凉城握住风玉钰的手,眼前猛然撞入其他的场景。
——像是说书先生的一声响木落案,埋在尘封历史中深处的一段往事被风掀开。
男子恣意纵马,白衣出尘张扬。
女子霓裳红衣,额间朱砂如血。
本是天下最般配,却是天下最不能。
她予他,好比是天与地日与月,最为般配最为不能。
他当时并不受宠,只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皇子,父亲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据说在知道他出生的时候也不过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又出宫去找他的梦了。即使是知道他每日受尽了欺负,却不过轻轻一挥手便当不知。
他是七岁没了母亲的。
那时他尚小,记事不是很清楚,对母亲的记忆就一直停留在她那一曲未唱完的《楚辞》里。
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在浅薄的记忆里,母亲偶尔会特别的宠溺他,母亲会抱着他在门口晒太阳,素手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哼起歌谣。当时连阳光微风都和煦了起来。但绝大多数她是颐指气使的模样,她会睁着眼面目狰狞的问他,问他为什么她不受宠为什么父皇不来,然后母亲不等他回答就会用她涂了厚厚的蔻丹的手狠狠地掐他,留下长长的血痕也不松手。
没人会去帮他。
因为任何人都不会去管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死活。这是从他刚有记忆起就懂的事。
后来,别人都传母亲疯了。然后过了不久,她就死了。因母亲疯了名声不好,皇家的人忌讳名声,所以父亲只是把她草草下葬了,一个小坟堆,连个陵园也没有。
说来可笑,当年他七岁,在他母亲的葬礼上,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却依旧没有来。
母亲下葬的那天天很暗,并没有阳光。他一个人蹲在殿前的青石板上,看一殿的白绫白蜡印着纷飞的卿零花成雪成画,听高高在上的遥远的他根本就触不到的丝竹管弦。
他不难过,因为以后再没人能管他了。天高,海阔,云清,天远。可他也同样也不开心,因为以后也再没人会管他了。
他正沉默着在门口的青石板上画着什么,一颗石头不知从哪里突然飞过来,狠狠砸在他头上。他一声惊呼,猛然捂住脸,感觉到大片的温热自额头滑下来遮了眼。
“略略~臭扫把星!把你母妃都害死了!没娘的孩子……呸!”眼前是一片荒芜的雾气,红雾里,几个小内侍啐了他一口,接着快速跑开。
他刚想反驳,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便只能低着头用衣袖擦脸上的血迹,血迹干了,可眼里的湿意怎么也擦不尽。不知过了多久,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影落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