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了家门。
太夫人虽然弥留,却仍旧眼不花耳不聋,听到有人说“二爷回来了”,虚弱的问道,“是我孙儿璟允回来了?”
聂墨大步进了屋子,不顾满屋子的人,一撩袍子就跪在了太夫人的床前。
太夫人却还挂念着他之前中箭的事,“听说你受了伤,可是好了?”
“好了。”聂墨声音沙哑,眼中泪花闪烁。
“我孙媳妇可还好么?”
“好。”他使劲的点了点头。
太夫人含笑点头闭上眼睛。
聂墨再也忍不住垂头落泪。
“祖母是睡着了,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聂润走过来冲他伸手。
聂墨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就像小时候,哥哥带着弟弟一样。
兜兜转转画了一个圈,他们最初很近很近,渐渐又距离很远很远,后来又慢慢靠近,直到此时。
聂墨头晕脑胀,直接去了母亲所在的致公堂洗漱歇息。
聂老夫人这些日子也是操劳,不过短短数月,便看着新添了不少皱纹。
聂墨心中一酸,到底开口道,“母亲,儿子不孝……”
“说的什么话呢你。”老夫人笑着嗔了他一句,指挥丫头给他找换洗的衣物,又吩咐人赶紧把厨房准备的饭菜端上来。
聂墨看着母亲为了自己忙忙碌碌,连忙低下头,掩藏了眼中泪水。
这一夜聂墨坚持守在太夫人屋里,之前是聂润跟几个弟弟打地铺,轮到他也是一样,老夫人又心疼他熬着,又不能阻止他尽孝,只好吩咐了人一定要看好了太夫人,免得聂墨一不留神再睡着了。到了天明,太夫人一睁开眼就见聂墨坐在自己床前,她看着精神比往日都强,被聂墨拥着喝了一碗熬的浓浓的参汤,喊了众人聚到床前,对同样精神不如往日的聂阁老道,“趁着我在,把家分了,你也问问
你的兄弟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聂阁老一惊,“母亲!”再看自己的两个兄弟,也是一脸诧异。
太夫人闭上眼摆了摆手,“你听我说完。老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看清儿涟儿几个的文采也不输璟允……”她停下喘了一口气。
聂润却跪下满脸含愧道:“祖母,是孙儿不中用。”“博行是个好的,我看着你的时间最长,从小就被你父亲寄予厚望,逼着学着学那,只是祖母也有句话要告诉你,家族的重担并非要你一人扛起,须知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平日是对自己苛责太过了
。”说完了聂润,她又重新看向聂阁老,“这话也是对你说的,祖辈的规矩是祖辈的规矩,可儿孙们的前程也不能不顾,以一人之力,顶起家族繁茂,那是那一人的本事,但一族要想永久的繁盛下去,谁也不可
阻挡其发新芽生新枝,你纵然此时有能力砍了,可你总有老的那一日,枯枝败叶,零落成泥,难不成也要让儿孙们跟着凋零?”
聂阁老一句不曾辩驳,倒是二老爷跟三老爷为自己大哥说了几句好话,“母亲,大哥都是为这个家,我们只有感激的。”
聂太夫人重新看向聂墨,问道,“璟允可有怨怪过你父亲?”
“祖母,孙儿如今成家立业,虽然尚无很大的建树,但也感激父亲早年教导……”
“我问你有没有怨怪过!”
聂墨垂下头,怎么可能没有?
所幸太夫人也并没有逼着他非要说出口,他的模样已经给出了答案。
太夫人复又道,“你说没有,我也是不信的,我养了这么多孩子,又有好几个孙子,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也不配你们叫我祖母了。我还知道,你与怎生只打算要这一个孩子……”
此话一出,聂阁老跟老夫人先吃惊的看了聂墨,其余屋里众人也各自惊讶。
聂墨强笑了一下,“祖母,您听谁胡咧咧的,没有的事儿。我们将来也一定子孙满堂。”“你也别糊弄我。”太夫人摇了摇头,“你父亲决定如何管教孩子,我虽然看着心疼,却没有插手,总归是人生无常,想着你们在家里吃些委屈,以后出门便能多点心眼,还是那句话,这教训总要自己吃了才
知道到底痛不痛,多么痛。”
聂墨咬着唇不再出声,聂阁老惊愕的指着他道,“你果真……?”聂墨却突然下定决心,他抬起头,看着聂阁老道,“父亲,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我就想让她替我尝尝父母所有的爱都给予了她一个人的那种感受,她或许不能惊艳绝伦,不能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我跟她母
亲,都是全身心的爱她一个!”
全家人都为聂墨的言论震惊,只有聂润仔细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多话。
聂墨说完便低下头,摆出一个防卫的姿势。
他没料到祖母会说这个,也没料到祖母会知道他的事,但是他很庆幸怎生跟桂圆没有回来,不必承受这种压力。他对父母当然是有感情的,也不愿意惹他们生气,但是这种生育之事,他也不想在他们面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