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娇嫩,倚池畔随风曳展,心忧岁月变迁,一朝美艳化烟,叹春光易逝愁深牵。
看牡丹亭畔有花阡,且待我荡上东墙,唤取春回转。”
凌天清一开口,春愁就更浓了。
怨妇们也更怨妇了……
走到远处的太后,虽然怒极,但也被这千回百转的声音勾住了,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眼。
只见戏台上下,全是美人,折花的,望月的,叹息的,做梦的……
一瞬间,太后的心突然微微一酸。
一招美艳化成烟,春光易逝愁深牵……
后宫的美人们,不都是这样看着春来春去,如花容颜,在等待圣恩中老去?
如她一样……
虽然美人们各种春愁闺怨欲求不满的表情,但凌谨遇双眸沉沉,透过无数倩影,只看着藏在角落处咿咿呀呀唱着小曲的凌天清。
“身似蝶影翩翩,飞过绿阴水殿,飞到庭院深处,去会素心玉人面。
轻轻步趋石亭畔,目睹倩影花下眠,幽香暗传,神欲醉,爱她貌更端,喜得接近天仙信有缘,惟望两心相牵……”
众美人第一次听到这艳词,非常惊讶。
天朝虽然风气比较外放,但是男女之情,从不会如此赤/裸裸的表达,只有那些烟花女子,才会唱这些艳词。
可偏偏,凌天清唱的这格调比艳词要高雅许多,将闺房中事,唱的荡气回肠。
寂寞垂杨柳,迎风曳岸边,忽逢君采折,唯盼永相怜。
这种女儿家的心思,男人们可懂?
凌谨遇听到她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时,终于,站起身,往戏台走去。
戏台搭建的很低,因为怕在王上面前“居高临下”,所以几乎是和宴台平行。
凌天清已经没有关注凌谨遇了,因为有些美人,居然演着演着,真的落泪了。
果然……女人是天生的演员啊!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凌谨遇突然伸手,示意停下。
这是什么曲,填的是什么词?
软语唱来,不是在撩拨怀春少女多情男子吗?
“王上,您觉得怎么样?”
凌天清编排的《牡丹亭》,就是想让他看看,这些那些美人们多么渴慕得到恩宠。
“太软。”凌谨遇紧紧的盯着她,只评了两个字。
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编排这种词曲,让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觉得……觉得那些女人们年华空老,无比可怜。
“软?王上喜欢硬的话,我再给你来一段。”凌天清走到一边的鼓边,敲了敲,轻咳一声,自言自语,“要是有架子鼓就好了。”
凌谨遇一直看着她的脸,黑眸中不知道藏着什么,闪着忽明忽灭的光芒。
鼓点突然响起,一些还沉浸在刚才“姹紫嫣红开遍”“良辰美景奈何天”的美人们,猛然惊醒。
既然昆曲太软,那就京剧好了。
虽然她对戏剧研究的并不是太深,但毕竟是国粹,在这群外行人面前耍把式没问题。
凌天清唱的是《锁麟囊》。
好在她记性好,加上爷爷是京剧迷,过耳不忘,一整段一整段的全能背唱下来。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她刚唱不久,凌谨遇秀长的眉,就皱了起来。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
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停。”凌谨遇突然说道。
这都是些什么唱词,虽然有故事情节,但是他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
为何在他耳中,无论是《牡丹亭》,还是这后面的京剧,那词儿写的,都像是她在想念某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