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郭嘉作揖恭送程闵进帐,自己却没有回去睡觉,依旧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山。守营卫兵见他忘了火把,赶紧呼喊:“郭先生!您的火把……”他似乎充耳不闻,兀自踏着漆黑的山路而行,在寒风中巡视营寨。
并州平定近在眼前,一切安好,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冷风呼啸着,郭嘉却浑然不觉,完全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间又来到华佗的帐篷前,见里面竟然还亮着灯火,没有多想便不言不语一头钻了进去。
华佗与弟子李珰之似乎刚刚睡醒,这会儿正在整理药匣行囊,见郭嘉浑浑噩噩撞了进来,都吓了一跳。
郭嘉没有一句寒暄的话,颓然坐倒在地上:“华先生,这深更半夜的,你们收拾东西要去哪里啊?”
华佗与弟子对视了一眼,强作笑颜道:“此处百谷山,相传是神农尝百草之地,我们师徒也要去采些药。趁着天未亮早去早归,以免误了战事。”
“有事弟子服其劳,华先生何必要亲自去呢?”郭嘉说话时始终耷拉着脑袋。
华佗干笑道:“珰之年纪尚轻,还需老朽指点一二。”
“哼!”郭嘉斜了他师徒一眼,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双目炯炯望着华佗:“在下胸闷气短之症日久,自从去年以来越发厉害,前日我痰中带血,来向先生问病,您既不施针石又不用汤药,只道我这毛病没有大碍,一年半载必能痊愈。在下越想越觉诧异,夜不能寐倒想问问,若不施药此病又如何根除呢?”
华佗一时语塞,想了想才道:“先生至河北水土不服,不过是一时犯了痰气,安心休息几日便好。”
“先生所言差矣!在下早先曾在河北为吏,何言水土不服?”郭嘉戳破谎言,“该不会我病入膏盲大限将至,先生不忍明言吧?”
华佗医人无数倒还矜持,那李珰之是个老实人,吓得手里一松,药匣子掉落在地,草药撒得满地都是。华佗回过神来,边收拾东西边喃喃道:“郭先生切莫胡思乱想,人无千日之好,闹点儿小毛病又有什么可怕的……”
郭嘉见他们此等狼狈之相,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叹息道:“华先生不必隐瞒,在下跟随主公出生入死,早把这些事置之度外了。”他话虽这么说,声音却颤悠悠的,“医者有父母之心,岂能见死不救?先生既然这么搪塞我,想必是治不了我的病,若是连您都治不好,那还能指望谁?这就是郭某人命中注定啊!”
华佗眼见隐瞒不住了,无奈叹了口气,作揖道:“先生果真聪明绝顶,要骗您实在是太难了。实不相瞒,您的病已……已无药可医。”
虽然此事已经坐实,但亲耳所闻时郭嘉还是感到一阵眩晕,手扶几案撑住身子:“此病因何而起?”
“那就要问先生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