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桂姐按照郎青的指点,要下毒手杀害王点。他们为什么要杀他?这很清楚,郎青是为了给儿子亚奴报仇。桂姐却又多着一层,那就是王点聪明正直人缘好,邱府上下人等没有不佩服他的,瑞红姐弟俩又拿他当作亲人,连员外也敬他三分,桂姐确实吃醋不小,从心眼里妒嫉。再就是王点年轻漂亮,招人喜欢,桂姐曾在他面前献媚卖骚反而遭到白眼,因此怀恨在心,总想借机报复。
这回郎青授意要她毒死王点,当然正合桂姐的心意,所以她亲自来到厨房,假说胃口不好,要自己操办午饭,支走了主炊的女仆,就忙活起来。她把饭煮好以后拌上毒药,又特意炒上两盘菜,立等王点回来。“哼!这回我叫你知道老娘的厉害!”
到了中午,王点干活回来,直奔厨房。桂姐一见,眉开眼笑,“王点,饿了吧?”
王点笑了笑,没说什么。
桂姐说:“正好,今天我想换换胃口,亲自下厨,手上没数,一下把饭煮多了。”说着递给王点一大碗饭,顺手把菜扣在饭里,“你拿去吃吧。”
“夫人亲手做的,小人怎敢享用。”王点有些不好意思。
“别说见外话,拿去吃吧。”桂姐笑吟吟的。
王点没再推辞,端着饭碗来到自己屋里。桂姐悄悄地跟随在后,躲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观察着王点的动静。
王点把饭端到屋里,有点受宠若惊,闻了一闻,香喷喷的,顿时食欲大振,两手在胸前一撩,拿起筷子要吃,突然又放下了。
桂姐正伸长脖子,咽着唾沫,等待着王点吃下肚去,一见他拿起筷子遂又放下,不觉一惊,心里急得“怦怦”直跳,“他为什么又不吃了呢?难道他看出破绽不成?”
其实,王点并来发觉饭中有毒,不过拿起碗筷倒是叫他疑惑不解了。“自从桂姐嫁到邱府,从来下厨做过饭,今天又亲自动手烹调,可真稀罕!府中奴仆不少,偏把美餐叫我享用,更是怪事。莫非有求予我?还是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王点总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想来想去又暗暗责备起自己来了:“王点呀王点,你心地也太狭窄了,为何把别人想得如此之坏?”想到此,重又端起饭碗,忽听外面有人喊道:“王点,不好了!你家的牛跑到街上来了!”
王点一听,立对出了一身冷汗,把碗一推,筷子一搁,急忙跑到街上去看个究竟。坏了,那头牛拖着缰绳,大瞪着两眼像对铜铃,尾巴翘得像根木杆,东抵西撞,正追赶一个孩子,谁去轰它,它就抵谁。
王点急了:“我的娘哎,这要出了人命,那还了得!”说时迟那时快,他“哦”的一声窜了上去,一脚踩住缰绳,这牛动弹不得,刚要发作,一看是王点,尾巴耷拉了,跟睛也闭煞了,乖乖地等着挨揍呢。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这牛天不怕地不怕,只有王点能治它。王点一看牛老实了,没再揍它,便向众人道了歉,拉着牛回家了。
这桂姐见王点饭没吃一口,就跑出去了,那个火呀,差一点儿没把天灵盖鼓开:“你这头死牛,早不跑晚不跑,单在这节骨眼儿跑出去,眼瞅着上钩的鱼又叫它脱了身,看我不把你杀了煮肉吃!”但她没有死心,料定王点还会回来,“我就不信你王点不吃饭了,反正你脱了这一对,逃不了那一霎!”想罢,便回房去了。
就在这多儿,村里有个姓秦的傻子,溜溜达达地来来到王点屋里,一眼就看见那碗米饭,冒着热气,香味扑鼻。别看傻子少个心眼儿,见了好吃的,也知道往嘴里填。他看着这碗饭,真是垂涎三尺,心里那个痒痒劲儿,挠都没法挠。
傻子想,“这饭是给我吃的吧?咱娘怎么不叫我一声?”顺手便端起碗来。“不对,这不是自家。我要吃了,人家能不能揍我……”他又把碗放下,打算离开这里,可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一步也挪不开。
“靠饭是人吃的,我吃和旁人吃还不一样?我少吃点,不会挨打的。”想着想着,傻子抓了一把填在嘴里,真香!于是,三把两把,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净光。
傻子刚刚把碗放下,王点一步走了进来。傻子害怕挨揍,急忙躲在墙角蹲下。王点倒莫名其妙,当看到空碗,才知道饭叫傻子吃。他没埋怨什么,“傻子,你替我把饭吃了?吃饱了就走吧!”
傻子见王点非但没揍他,连骂一句也没有,便站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嘴巴,若无其事地晾着小曲走了。
傻子松松垮垮走到街上,忽觉一阵烈火烧心。他倚在一家杂货铺墙角上,用手在胸前乱抓挠,仍觉胸闷异常。片刻工夫,他嘴巴大张,眼斜鼻歪,光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货郎。货郎担一头是针头绒脑,一边是盛满稀糖的糖罐。傻子肚里的毒药发作,口渴难耐,看见罐子,只当是水,冲过去抢过便喝。
货郎一见此人好生嫌恶,心里一阵恼怒。光天化日,熙熙街市,竟敢抢夺。货郎转身劈头给了傻子一巴掌。谁料到,傻子就地一个滚儿,口鼻流血,渐渐就断了气,只是那眼尚大开来,不曾合上。
众人七手八脚撕拽住货郎,嚷着要告官。早有熟识的小厮跑去喊了傻子娘来。傻子娘哭天嚷地,一干人等闹闹嚷嚷来到公堂。
邹老爷问过案情,吩咐三班,备好了轿马,急忙来到太白村案发现场上。土工仵作上前验看死者身上伤痕。土工仵作审验一遍,回禀道:“死者身上并无伤痕,而是七窍流血,浑身发青,系服毒而死。”
邹老爷又问原告和证人:“你们状告货郎孙璜亲手打死人命,为何不见既者身上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