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的瞳孔早在被那鲜红映入的瞬间就已剧烈一缩,短暂的震惊过后,大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
这是主上唯一的希望,若是连她也死了,主上的心或许就真的彻底堕入地狱了。
虽然他本心里并不赞成主上跟一个背叛过他们的人在一起,可是他更不愿看到主上为了一个女人费心费神的样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若夫人还在他们手里,那么梦言就算不肯帮他们做事,也不敢轻易将他们的事抖出来。可若是让她知道他的姨母死在他们手里……
流风脸色蓦地一变,还未来得及出声,就闻妇人道:“姑娘,快走!让她好好的……”
这个“她”不用说,众人也知道是谁。
卿玉几乎是在妇人出声的下一秒,立刻从愕然中反应过来,手一扬,就示意众人离开。
这样的伤口,尺寸、深度,照她做暗卫多年的经验来看,必死无疑。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里的消息传达给主子,还有那封信……
身后有暗卫掩护,饶是流风的武功比卿玉高出不少,也根本追不到她。
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冷冽的光芒,他转身,朝着已然跌坐在地上的妇人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沉冷的嗓音几乎是从喉骨深处挤出来的。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打乱主上的计划了吗?”
妇人一息犹存,虚弱地笑着:“我从未想过,打乱主上的计划……只是不想,浅儿被任何人利用……她如今,很幸福……”
这样的幸福,不该被任何人打破。哪怕是她曾经倾慕崇拜过的主上也不行。
雨,纷纷扰扰,颇有一种越下越大的趋势,喧嚣不止。
卿玉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的身子基本都已经被打湿了,黑漆漆的夜色,再配上她此刻苍白的面色,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已。
梦言按捺着心中的疑问与期盼,一直没有出去问点什么,主要是君墨影也不让她下床。白日里出去了一趟,明明是打着伞的,她自认没有受寒着凉,可是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娇弱的竟然在这样的快入夏的天气里,还能喷嚏不断,偶尔伴随着几声低咳。
真是见鬼。
“我说,我真的没事了呀。”梦言看着边儿上把折子拿进来批的男人,俊逸的侧脸轮廓显得认真而专注,她用一种恳求的声音道:“这么点小病……不,不对,这哪儿算得上是生病啊?只是打了几个喷嚏而已,喝点姜茶应该就不会有事儿了,恩?”
君墨影一直没理她,直到她说完才抬起头,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小小的不舒服就不需要好好养着了?你自己的身体,你不当回事儿,总有人当回事儿。”
言下之意,摆明了就是不行。
这简直比严词拒绝还要不容置喙,她知道这男人一旦打定了心思要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会固执己见的。
虽然心中无奈,可梦言别无他法,只能乖乖坐在那里,一个人生闷气。
君风暖见她脸上写满了“我很不爽”四个大字,悻悻地撇了撇嘴,“母后,父皇也是为你好啊,你不要不高兴了。现在天色本来就晚了,母后下床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今晚就好好睡一觉,等到明日起来的时候,又可以生龙活虎的了,好不好?”
就连君忆寒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母后好好休息吧,要是病了,父皇心疼,我们也心疼。”
梦言挫败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他们说的都有道理,若是换了平常,她也不会这么较真儿,可是今天,她是真的有事情好不好?
姨母的事,让她忍一个晚上,真是要吊的她睡不着觉了。
“母后,你是不是很累,遥遥给你捏捏好不好?”
床边,那丁点儿大的孩子皱着眉头,一脸正经地看着她,见她蹙眉叹气的模样,心疼地用小手去握住她的手,“遥遥以前生病的时候母后也捏捏,捏捏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梦言心里一阵柔软,为啥她家的孩子都这么懂事儿呢?
笑着摸了摸遥遥的小脑袋瓜子,那头发丝儿柔软的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奈地道:“母后没事啊,不难受。你看母后现在这个样子,还可以跟你们说说笑笑,哪里像难受了?”
至多就是一点小感冒而已,都怪君墨影那男人小题大做,害的孩子们这么担心。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们都离母后远一点,要是不小心把病气过给你们,那就不好了。”
闻言,男人再次从奏折中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是说自己没病?”薄唇噙着一抹浅淡的几不可察的笑意,君墨影斜着眸光看向她,“现在又怕病气过给他们了?”
梦言瞪了他一眼,这男人就会拆她台。
“……以防万一!”她嘴硬道。
君墨影轻笑一声:“放心吧,进来之前,已经让冬阳给他们煮过姜茶了。况且他们的身体都好,你以为跟你似的?就你现在那点病气,还不至于能过给他们。”
梦言撇撇嘴,哼了一声。
男人早就习惯了她使小性子的模样,但凡哪里不称心了,她总要哼上两句才肯罢休。
嘴角微微一扯,流淌着些许宠溺的笑意,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迈开袖长的腿朝她走过去。
那三个孩子自觉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父皇。
君墨影眼角抽了抽,也没在意他们的举动,站在梦言床边,拍了拍她的头,就跟她方才哄遥遥的时候一个样子,墨瞳深处蔓延着对着她的时候独有的宠溺与牵绊。
“乖,让孩子们在这儿陪着你,朕出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有。”
“欸……”梦言突然诧异了一下,突然叫住他。
可是脑子里又飞快地闪过一抹什么,她连忙扯开灿烂的笑容,星眸亮若琉璃璀璨,“好的好的,你赶紧去吧!”
君墨影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也不拆穿,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候,又对那三个孩子道:“看好你们的母后,别让她任性跑下来了,否则你们都得受罚,知道吗?”
“是,父皇!”
整齐统一的像是口令一般。
梦言一头栽倒在床上,这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了解她?
在他离开以后,她眼巴巴地将楚楚可怜的眼神投向了那三个小的。
可是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她,暖暖就直接用一种更可怜的眼神看着她,道:“母后,你就忍忍吧。刚才父皇说了,要是让母后下床,我们都是要受罚的。就算我和忆寒不要紧,可是遥遥还小,母后当真舍得为了这么丁点儿的小自由就伤害她吗?”
说着,她还用尾指比划了半天,那个丁点儿究竟有多小。
梦言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臭孩子!
从内殿走出去,君墨影问完两句关于药炉上正煎着的药,之后就进了一间闲置的屋子。
房门被关上,李德通退了出去,很快门又被人打开,这回进来的却是卿玉。
“皇上!”她抱拳行了个礼,旋即立刻掩上了门。
“怎么样,人呢?”君墨影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卿玉面上立刻闪过一丝凝重,就差没跪下来,“属下无能!”
闻言,原本淡定地坐在红木圆凳上的男人突然站起来,眉心也随之皱了起来,深邃的黑眸中那一抹晦暗的微光明灭不定。
“没救出来?”他沉声开口问。
没救出来,这显然已经是卿玉此刻这样的反应之下,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