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虽然虚弱,但是毒性清理了,人也醒过来,看见顾少钧进来,脸上现出焦虑之色,对着他努力说话。
顾少钧只看到平素灵动活泼的可人儿,如今病怏怏朝不保夕的躺在床上,虚弱可怜的模样让他揪心,他坐在床边,不顾男女大妨,握住唐白的手,就听见唐白辛苦发声:“审……快去,审……”
剪春早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牙龈下含毒药丸被抠出,却仍旧是不肯吐露半个字。
“审了,她不肯说。”顾少钧一筹莫展。唐白被救治时,他就去审问剪春,没有收获:“是个有骨气的死士。”
“人在濒死的时候最……最恐惧……”唐白费劲说出这几个字,又累极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在……书上……看过,说,说断气……之前,求生欲望最强烈……雨……雨浇梅花……”
顾少钧替她掖掖被角,在她冷汗淋漓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看的阿竹和春夏目瞪口呆,完全傻掉。
唐白没有力气反抗,她早已经累的睡着了。
顾少钧叮嘱好好照顾,起身走了出去。
唐白说的法子,或可以一试。
雨浇梅花,他听说过,还未见过。
一叠黄裱纸,一盆清水。
剪春已经被四肢固定在床板上,她毫无畏惧。这是一位勇敢的死士。
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
她以为是寻常的,鞭打、火燎、凌辱……
一张黄表纸被水浸湿,透透的,贴上了她的面颊。
她有些呼吸不畅。
再一张湿透的黄表纸贴上来。
她觉得呼吸困难。
又一张。
她胸闷气鸣,堵心般的难受。
左右不就是个死么?
又一张。
她无法呼吸了。窒息,胸闷,气促到无法呼吸,一下又一下的努力,只是徒劳,她无法触及空气,全是浑浊的酸臭,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恶心。
那湿湿的厚厚的纸贴在鼻尖处,像黏糊糊的鼻涕虫一样恶心透顶。
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大脑的神智开始抽离,眼睛已经无法睁着了,想要闭起来却又使不上力。
她非常难受,生不如死。
这是不是地狱的滋味儿?
突然之间,鼻尖涌入一股新鲜空气,涩香的让她鼻子里都有些疼。
贪婪呼吸几口,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只是这感觉不过两三下,一张黄表纸贴上来。
剪春双手捏成拳头,指尖早已经将手心刺得血肉模糊。
又一张贴上来。
马上,她又要体会那种感觉了吗?好可怕?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可是,这由不得她做主。
很快,她又急促却呼吸不得,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觉袭上心头,意识渐渐涣散,鼻子里面像是千蚁万虫撕咬般难受……
太难受了!太堵心了!无法忍受!剪春猛烈摇头,却徒劳无功!
然后,又一股空气涌入。
这种感觉太美好了。像是寒冬过后的春暖花开,像是饿了很久之后得到馒头……
再不要经历那种窒息般临死前的折磨,再也不要。
剪春大喊:“是大皇子!大皇子指使我来的。”
“你要杀的人是我。”顾少钧开口,眼神冷的能冻死人。
剪春吓得一哆嗦,点头承认。
顾少钧示意给剪春松开,剪春起身,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她尚有些眩晕,不过能说话:“大皇子安排我跟着三公主,伺机杀了你。”
简单而又明了的招供。剪春的要求不多:“给我一个痛快吧。”
她不求生,但求速死,而不是周而复始的身不如死。
苏二看了顾少钧一眼。
顾少钧看了剪春一眼。
“把她的药丸给她。”
剪春哑然。
宫里很快有统领过来提人,苏二将剪春的尸首给他:“抓住关起来时就吞了毒药自尽了。”
侍卫统领了然,回宫禀告。
顾少钧走出柴房的门,浑身如遭雷劈。
他没想到,从剪春口中吐出的,会是大皇子。
大皇子是什么人?
从他回京城之日起,第二日就宣他入宫,上下左右好好查看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很是为他担忧的模样。
“可惜你失忆了。”大皇子笑着说道:“以前我带你一起玩,在宫里骑大马,你还记得吗?”
顾少钧只能摇摇头。
在大皇子的口中,他对顾少钧,像兄长,像老师,小时候带着他一起玩,长大了带着他出入朝堂。
他不明白。
那时候他看着他笑容和煦,像阳光。
一直以为,刺杀他的,是以前被他抓的官员余孽,亦或者是有把柄在他手上的在任官员。
万万没有想到……
宫里的刘太医奉三公主之命过来瞧唐白,把了脉息,叹气:“毒性蔓延太快,不显肌肤,却在内里,眼下这条手臂,怕是要废啦。”
原先褪去黑色淤青的手臂上,又开始出现铜钱大的斑点。
顾少钧只揪心的疼,一个姑娘家,失了一条手臂,还如何好生活着?
“那个庸医!”当时病急,就近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