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已是心中有数,有了松江府的先例,若徐华有个三长两短,常州府衙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自是将徐华严加保护起来。至于常州府那些文人,在玄甲军、锦衣卫的威慑下,根本不敢和方原进行正面的暴力冲突。
单单是游行绝食,既能博取名声,也不会丢脑袋的;若动了徐华一下,铁定是要全家陪葬的。这些东林党文人虽是叫嚷得厉害,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方寸拿捏得十分到位。
方原哑然失笑,又问道,“冒辟疆在做什么呢?”
秦展又说,“冒公子组织了几百人,正在劝说绝食抗议的文人,不要聚众闹事,回书院去该读书,该考科举考科举”
方原没想到冒辟疆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游行抗议,还敢站出来力挺,这份担当和勇气,令方原甚是满意,“他有没有和那些文人爆发冲突?”
秦展说道,“没,这些文人间的争执少有动手,几乎都是之乎者也的辩论来辩论去的打嘴炮。据说冒公子和那个游行组织领头的叫什么来着,哦,顾炎武,已连续辩论了三日。”
顾炎武?
这个名字还是响当当的,这人是明末清初的思想家,不止是文学大家,更精通地理、水利,也是终生致力于抗清的义士,绝不是寻常的腐儒之辈。
方原淡淡的说,“好了,老四,我知道了。”
秦展见他轻描淡写的应了,却不说下一步应对之法,追问说,“老大,然后呢?就放任他们继续绝食,游行,不顾不问?”
方原笑了笑说,“老四啊!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无论是百姓,还是文人,都有权利表达自己的观点,是吧!这些青年文人,就是家里有点钱,有点田。他们不用成日劳作,吃饱了穿暖了,满身的精力无处释放,要么就去青楼找女人发泄,要么就来针砭时弊,慷慨激昂。他们既然想闹就让他们闹,闹够了就消停了。”
秦展支支吾吾的说,“其中还有一些借机闹事,煽风点火的呢!”
方原瞧了他一眼,说道,“现在的游行是各类人混杂在一起,无法区分,所以才要慢慢的等。所谓日久见人心,多闹腾几日,谁是在情绪发泄,谁是在煽风点火,谁是在浑水摸鱼,不全都暴露出来了?等常州府百姓的正常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对这些闹事的文人深恶痛绝的时候,我们再派玄甲军、锦衣卫前去镇压,就事半功倍。”
秦展恍然,原来方原看似对常州府大游行不顾不问,其实早有全盘平定这场文人骚乱的计划,那就是先争民心,再行镇压。若此时玄甲军、锦衣卫介入,容易将普通百信牵涉其中,引起更大的骚乱。
他对这些文人的破事儿根本没兴趣,关心的是怎么给常州府衙一个交代,才能对得起那五百两银子,“那,老大,常州府衙那方怎么回话呢?”
方原沉吟了一会,正容说,“老四,立刻替我传话给常州府衙。”
“其一,府衙官吏都下乡去视察今年的农事,不得耽误了秋收;其二、文人要绝食,要游行,是他们的权利,随他们折腾,不得干涉;其三,无论绝食,还是游行,必须遵守大明律法,若有借机闹事,扰民,砸车,烧屋的,立刻记录在案;其四,令组织游行、绝食的文人们选举出三个代表,可以当面与我对话,有什么冤情,什么委屈,什么不满,与我当面来说。”
秦展一一记下了,又问,“那些东林党致仕的官员去京城喊冤,老大也不过问?要不要我们也上书一封,陈述缘由?”
方原笑着摇了摇头说,“陛下如今被李自成烦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档子破事?陛下对这帮东林党人是恨之入骨,估计杀这帮东林党比我杀得还厉害。”
“对了!老四,你立刻派锦衣卫偷偷去无锡县,暗中调查无锡县令林饬,还有修建东林书院那个顾宪成的孙子顾柄,这两人有没有作奸犯科的案子,一并汇总来报我。”
秦展恍然,方原这是要故伎重施,擒贼先擒王,在这个举官皆贪,官绅勾结的年代,县令林饬,名门顾家,若说没点案子在身,那才是天方夜谭。只要找出几个案子,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名正言顺的公审二人。
方原望着秦展离去的背影,他之所以迟迟不去常州府,还有一个更要紧的原因,就是在观望松江府,还有郑芝龙方向的动静。
这次文人骚乱十之八九是东林党组织策划的,既然常州府开始动了,郑芝龙那方应该也会有所行动,在与郑芝龙谈判取得成果之前,他还是要严防来自海疆的骚扰。
方原令小苑替自己给金山卫的施琅书写一封信,令他严密关注可能来自海上的侵扰,一旦有警,立刻汇报。